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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國強:煙花為什麼不能成為藝術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8-11 14:35:52 | 文章來源: 第一財經日報

記者:你認為藝術的價值是什麼?

蔡國強:這個問題有點像是問水手,大海對你意味著什麼。我也經常回到家鄉和上海做作品。能通過藝術這種時空隧道,可以在不同國界、不同文化、個人與群體、體制內外、藝術界內外,相對自由地來來往往,這本就是當代藝術的價值。

當初現代主義出來的時候,就是因為那時的藝術太狹窄,離大眾太遠;現代藝術作為前衛運動出來,後來慢慢變成了非常系統化,並且很有商業性。我常常開玩笑説,現在是“當代藝術學院派”,本來當代藝術是反學院派的,結果現在大家都很在意美術館系統、藝術市場、收藏家之類的事情。

記者:每一個項目的起始點是什麼?

蔡國強:大家很容易説我在中國文化裏找元素使用,陶瓷、紙張、火藥。但那可以説是表面,其實我是更在意中國哲學在自己藝術裏的摸索,比如易經,變化才是根本,變化才能真實,固守不變對我來説是不真實的。還有道家的“無法是法”、“借力使力”,我在不同文化裏面可以跟人家互動,借人家文化的故事、技術、素材,創造新的可能性。其後面的價值觀就是包容精神,面對不同的文化,首先不能有排他性,無論是烏克蘭還是多哈,都可以成為他們文化的一分子,使自己開放、包容,同時又要有自己的堅持。這種辯證關係在我的工作中是比較明顯的。

年紀越大越好玩

記者:你這兩年的成長、變化是什麼?

蔡國強:更兒女情長,花花草草,春夏秋冬。對比我2006年的《撞墻》,現在的《九級浪》,更童話色彩、更溫馨;雖然視覺同樣很強烈,但卻有淡淡傷感。

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我兩個女兒,現在一個24歲、一個10歲,都想做藝術。小的告訴我長大要在紐約讀藝術,我很傷心,告訴她説你是可以自由選擇的。你表演得很好,長得又漂亮,我感到你在紐約讀表演很好。她説,不會,我只會做藝術。這樣的對話,讓我傷感,因為我更會敏感和在意了。

記者:除了藝術之外還喜歡關注什麼?

蔡國強:一張報紙從頭讀到尾,一天有大概五個小時在網上看各種東西。我主要關注社會,不太關注藝術。因為咱主要就是比較能做藝術的傢夥,天性、感覺較好,不會為藝術很痛苦,不是“苦苦琢磨”的那種性格。但對國際政治、中美關係、政治改革啊什麼都會關注和思考——看的是別人的觀點、第二手資料,但自己也喜歡思考。

記者:為什麼把自己稱為“男孩蔡”?

蔡國強:我的展覽在世界上受歡迎。去年我在巴西裏約熱內盧的《農民達芬奇》個展,是2013年全球在世藝術家展覽中觀展人數最多的——平均每天6400人。其實我每到一個地方展覽,基本都會打破當地紀錄。泰特美術館舉辦達米安·赫斯特的回顧展,有四十幾萬人看;但我這樣一個中國人的展覽,跑到只有四十幾萬人口的西班牙畢爾巴鄂城,竟然有五十六萬人來看。2008年我在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的展覽,打破他們藝術家個展的觀展紀錄;兩年之後康定斯基的超過了我。當然,這樣的數字並不等於我的藝術比人家好。

可是我也會常常被問,“你為什麼會受歡迎?為什麼大家喜歡看你的展覽?”我自己的體會就是,我有少年的好奇心。這種童心跟全世界各種各樣的人都能共鳴,從孩子到大人。我會觀察自己的這種少年情動,做藝術的童性。

記者:你內心的男孩蔡一直都在嗎?

蔡國強:我希望他能在,年紀越大越好玩。我發現畢加索、齊白石就是這樣,但是你不要寫這句,不然又會被人覺得我把自己説大了!

有時候已經説得太白

記者:關於火藥。你曾經説過,之所以迷上這種材料是因為“火藥一直具有的偶然的不可預測性”,時隔這麼多年,你對火藥爆炸出來的效果已經有了更為嫺熟的把控力,這時候它的“不可預測”是否減弱了?要用什麼辦法去消解?

蔡國強:火藥爆破主要還是針對我個人,我太理性了,小心翼翼,跟父親一樣,畫畫可傳統保守了。做人可以保守,但是做藝術保守就沒什麼希望,我就一直在尋找一種材料,可以對我自己的控制欲、保守進行破壞和干擾。慢慢就找到了火藥,直到今天我還是會把握不住它本身的能量,性格也還是沒有改變多少。

最早我是在油畫上做火藥,我的自畫像,在上面炸一下;後來我又做比如《萬里長城延長一萬米》,我把在室外做的爆破項目用紙張炸出來叫“火藥草圖”,慢慢也變得容易了;最後我又把火藥乾脆當做純繪畫來進行,比如説牡丹花、人體。我會找這些新元素去讓火藥面臨不同的新問題。比如會跟舞蹈家合作,從早上到晚上九點,她用身體來表現當下感情,我則不停地畫下她的剪影,再用火藥那種飄忽不定的硝煙來表現。

記者:呂澎曾經在《蔡國強的展覽意味著什麼》一文中提出,你與黃永砯、谷文達、吳山專、徐冰相比,在思想洞察力與批判性方面對中國當代藝術史沒有太大的貢獻。這也是許多人不喜歡你的地方,認為你離中國和西方的權力都太近了。你對當代藝術的理解是不是與很多人不同?你怎樣回應不談現實衝突的批評?

蔡國強:人家的批評肯定有對的。可是,比如我在澳洲的展覽最近剛結束,根據昆士蘭政府的報告,我的展覽為當地創造了一千四百萬美元的收入,有十一萬人到那裏住旅館、吃飯——這些東西我不知道叫不叫“對社會有貢獻”,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來這裡看啥。如果僅僅是好玩,他們為什麼要坐飛機從多哈、印尼、沙特,只為來看一圈動物圍著喝水。

批評肯定還是有道理的,因為我的東西看起來那麼有視覺吸引力,那麼奇觀,人家就很擔心是不是後面就沒思想了。但是很多人看那圈動物看到流眼淚,肯定也是有點道理;畢竟大家去迪斯尼不可能流眼淚。當你看到另外一件作品,九十九隻狼撞墻卻又往返不息,很多人能體會到文化之間的隔閡,人與人之間看不見的墻,人生忙忙碌碌從那群狼裏看到自己。

可是我沒有把事情説白,這是我的美學追求,而且我感到自己有時候已經説得太白了。好也是這樣,壞也是這樣——只不過世界上那麼多藝術家裏,有一個這樣的人也可以。他就是聳人聽聞、驚世駭俗,放煙花,那煙花為什麼不能成為藝術?就我在努力,也行了。有一個這樣的我也不壞。

作品表現我作為一個人的脆弱和搖擺

記者:你是不是更偏向於從週邊説明問題,而不是直接尖銳地切入?

蔡國強:也許。有人把藝術當作是改造社會的工具,但目標太明顯的時候就要小心。社會主義蘇聯八十年,在此之前有很多偉大藝術家,夏加爾、康定斯基都是在蘇聯誕生時很積極,後來灰溜溜到了西方,蘇聯時期基本沒有好的藝術家,原因就是藝術被要求成為改造社會的工具。如果我們現在這麼想,就有點跟他們變得一樣,有點功利性。因為我個人是這樣成長的,我就怕成為這樣。

當然我現在做《九級浪》也説是生態主題之類,可是小心翼翼,也有些吞吞吐吐,畢竟環境問題我也不專業。但我對這個話題有共鳴。在發電廠裏做展覽,會自然想起要做一個與生態有關的主題。可是在做的時候要很小心“用它來改造社會”——我不可能這樣偉大。如果是,我就不真實。我的“真實性”,就在於作品表現了我作為一個人的脆弱和搖擺,作為一個藝術家的矛盾。這也許正是我作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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