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馳電影《喜劇之王》中有一個小小的片段出現了一本書,叫《演員的自我修養》,這本書成了周星馳所扮演的窮困潦倒“死跑龍套”的角色之精神支柱,也是他唯一一身西裝之外的主要財産(他那存錢的餅乾盒裏除了一些散錢和手錶外,就是這本書)。
斯坦尼斯拉伕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是香港演員出道的必修課。要看懂這本電影,也必須了解作為一名演員斯坦尼斯拉伕斯基,他的表演體系被稱為體驗派,在這個體系裏要求通過有意識的心理技術達到下意識的創作。
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為自己的夢想而活著,並且理想遠大,就像《喜劇之王》中周星馳所扮演的尹天仇。尹天仇是一個想成為演員的小人物,他的最大夢想是和其他演員一樣,拿走屬於自己的便當,並且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我是一個演員。在電影的最後,尹天仇沒有成為大明星,他只在社區小舞臺上過了一把癮。
細細一想,如果沒有王子、公主、南瓜車的結尾是更多人的宿命,那麼我們是不是寧願相信富貴在天,成事在人。可惜,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不相信命運是如此的不堪。有一年,得到一個數據,説是有近10萬人次報考國內一所重點的美術院校,我真的被嚇到了。當我慢慢地適應每年有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學習美術時,這些年隨著公立、私立和相對獨立藝術空間的出現,策展人又數以千萬計的出現,這真把我嚇傻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策展人不是一個職稱,更不是什麼頭銜,只是一個工作分工,類似于保安隊長、計程車公司經理、包工頭之類。比之於保安隊長、計程車公司經理、包工頭,策展人的稱謂確實好聽,可以滿足很多人的虛榮心,關鍵是策展人“起步價”還不高,看上去就是打打電話約畫家、指指點點挂挂畫的事。
策展人不是一個常人能幹的行當,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反面教材,就如一個好劇本、一個好演員被蹩腳的導演滅了一樣,在我們身邊不缺少好項目和好畫家被策展人給毀了的例子。視覺藝術的策展人和文化大類裏的影視、舞臺劇、晚會導演極其相似,他們有很多活要做,一個大型的展覽策展人和一個小型展覽的策展人都叫策展人,問題不是名稱,問題是一個好策展人的底線是什麼?修養到底是什麼?
策展人做展覽無非兩種,一種為錢,一種為理想。這又和拍電影一樣,有著商業片和藝術片之區別。為錢的展覽無非是策展人為投資人向參展的藝術家收畫,投資人再等待適當的機會賣出,博取利潤;為理想的展覽,為的是一個學術話題的論證,或是現象學的梳理,或是文化學的反思。為錢的展覽並不丟人,這本身也是參展藝術家爭取更多關注度的一個重要手段。有意思的是,一些展覽就僅僅是作品借來、挂出、退回,沒有觀眾,沒有話題性,這就可怕了。這種策展人忘記了學術理想、展示辦法、營運推廣、目標人群鎖定等等該做的工作,除了讓藝術家給出資人作品收集沒有忘記外,忘記了一切。我覺得,這一類人失去了策展人的底線。
以前,我看別人展覽做不好,加上熱心腸,幫忙幫著幫著自己就成了策展人。後來,沒有什麼時間畫畫,甚至沒有什麼時間寫文章,無數的展覽等著要做,無數的畫冊等著要編,無數的媒體人等著要對付,弄得筋疲力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後來,真累了,於是請了幾位助手做那些推不掉的展覽,挂個空名,做個藝術總監什麼的,自己躲在畫室裏畫畫、寫文章,偶爾做做自己感興趣的展覽。身份的切換,我面臨著被策劃的現實,於是,我不得不想策展人所應該具備的一些基本條件。
沒有行業規範約束的策展人可以信馬由韁,可以像王家衛那般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但是有一個前提是你手裏必須有活,必須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能力。但是,有多少策展人能夠用一個展覽提出一個話題、解決一個話題、説明一個話題?又有多少策展人有能力讓他推薦的藝術家為這些話題代言,而且,不搶走藝術家的風頭?策展人能看見受邀藝術家漂亮或者粗糙外殼之外的內心獨白、光怪陸離的幻想創造嗎?策展人能夠通過和藝術家的交流,讓觀眾更好地、更輕而易舉地讀解他們附著於心靈和身體上非凡的創造力嗎?策展人能讓不管是專業的還是非專業的讀者看到宛如初見的新世界嗎?我曾經用這些問題提問我的助手,因為我認為這些問題的合理解答,並能夠付諸於實踐,大概是策展人的自我修養了。
畫畫和做策劃都是遺憾的藝術,一個作品的完成和一個項目的完成都會有些許欠缺,而正因為有著這樣那樣的不足才激勵著讓你更加努力地完成下一個任務。所以,策展人的修養應該加上一個老師常常教育孩子的話:努力學習,善於總結。
《演員的自我修養》這本書斯坦尼斯拉伕斯基寫了30多年,一直覺得寫的不好,修改了一輩子,直到死去,儘管他沒有沒看到成書的樣子,但他是善於總結的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