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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廖:特納獎與中國的當代藝術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3-12-27 10:18:46 | 文章來源: 雅昌藝術網

前衛(avant—garde)一詞,本是19世紀前的法國軍事術語。後來被藝術界借來形容那些顛覆舊規則、走在時代前端的藝術和藝術家。

其實這個法國軍事術語與其延伸意義所指的藝術,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奇葩。我們知道,屢戰屢敗的法國人在戰場上是出名的奇葩。在很多人眼中,前衛藝術毫無疑問也是奇葩。

如果人們認為“前衛藝術”是一朵奇葩,那麼英國的“特納獎”,就是奇葩中的奇葩。成立於1984年的特納獎是英國的一個當代藝術獎項,主要頒給過去一年“為英國的藝術做出傑出貢獻和産生重要影響的青年(50歲以下)藝術家”。由泰特美術館的館長與邀請來的四名專家一起,在每年的12月份評出一名獲獎者。近年來的獎金是兩萬五千英鎊。

這是一個充滿爭議的獎項,從命名到獎項設立的意義,再到贊助商的利益,再到提名和甄選的程式,再到最後的獲獎人,每一個環節都充滿爭議。唯一沒有爭議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相信下一屆必定充滿爭議。

充滿爭議的權威並不罕見,雖然充滿爭議,但特納獎毫無疑問是英國當代藝術的權威獎項,每年在英國有十萬人掏錢買票進入展廳欣賞(或者鄙視)入圍的作品。博彩公司也推波助瀾開盤受注。每年評獎前後,入圍與當選的藝術家與作品都會成為全國性的話題。

歷屆的特納獎捧紅了許多籍籍無名的青年藝術家,也讓許多藝術品一炮而紅。我們在時尚雜誌上也可以常常見到那些著名的特納獎作品:譬如,1995年的獲獎者達明·赫斯特,他把一頭母牛和一頭小牛從中間剖開,然後泡在甲醇中,命名為《母子分離》。譬如,1999年的入圍者艾敏,用一張散滿避孕套、沾血內衣和酒瓶的床墊作為自己的作品,最後雖然沒有獲獎,但是艾敏憑著《床》這件作品從此走紅西方當代藝術圈。譬如,2001年獲獎的馬丁·克裏德的作品《燈亮燈滅》,在空蕩蕩的展覽廳裏讓燈光每隔5秒亮一次熄一次······

中國明代的吳門畫家在鄙夷一件作品的時候,常常會講:雖用以揩抹,尤懼辱吾之幾榻!——用來擦桌子都嫌臟。吳門畫家生也早矣,沒有機會見到特納獎,不然他們肯定很為難,到底用什麼詞藻表達他們的鄙夷。

今天的國人雖然沒有明代文人遣詞造句的能力,但是他們用一個明快的短句充分表達了自己對特納獎的觀感:這不是藝術。人們斬釘截鐵地斷言:這不是藝術。因為人們認為“美”才是藝術。而特納獎以及當代藝術並不“美”。

美,當然討人喜歡。而當代藝術並不以“美”為標準,甚至會引起人們的反感與厭惡,它刻意揭開這個世界的黑暗、虛無、痛苦,讓人感到不安。在這種不安中,對人們的舊思維産生衝擊,對藝術的舊規則産生衝擊。當代藝術比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更真實地反映了這個世界。當代藝術告訴我們這樣一個事實:藝術真實必須與人生一樣粗糙與原始。在粗礪的時代裏,只展現“美”的藝術,無疑是與同流合污的合作者。

當代藝術的標準也不是“醜”,因為“醜”並不能對抗美,醜也不是對美的反動,因為所謂的“醜”的判斷,仍然是處於審美對象之中。把自身設置在審美對象之外,才是對美的重擊和終極對抗。當代藝術從來不刻意宣稱自己代表著“醜”——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當代藝術根本沒有美與醜的概念,這才是對傳統藝術美的終極顛覆。

特納獎鼓勵那些顛覆舊審美、走在最前端的當代藝術家。面對每年的入圍作品,英國媒體與英國民眾會不斷地追問和爭論:這個是藝術嗎?讓人訝異的新作品不斷地在腦海出現,慢慢潛移默化了人們心中的“藝術標準”。讓人思考,我們到底需要一種什麼樣的藝術來表現今天的世界?藝術的邊界在不斷的追問與爭議中擴大疆域。

如果在中國設立一個類似的獎項,那麼會與英國有何區別呢?答案很簡單,這個當代藝術獎絕對不會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話題,更不會有十萬人買票看展覽。

當我們國人在媒體上瞄到一眼特納獎作品的時候,就果斷地下結論:這肯定不是藝術!在不斷地否定與無視中固步自封。我們的藝術也就越來越荒蕪,在試圖表達對世界與時代的觀感時變得蒼白無力。

我們知道,一件藝術品並不能改變社會,但是藝術品可以影響一個人的觀念,而人是可以改變社會的。當代藝術家關注社會問題,並以自己的方式呈現給觀眾。這就意味著觀眾並不僅僅欣賞藝術,觀眾可以幫助藝術家改變這個世界。——比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更加真實地反映世界,讓人們更真實地感受世界的粗糙,最終改造世界,這就是當代藝術的意義。

當然,特納獎也罷,當代藝術的觀念也好,我們不必全盤接受。當代藝術對我們的最大意義在於啟發。就像當年哥倫布等航海家發現了新大陸,新大陸的生活方式啟發了西方世界。人們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同的生活方式,還可以尋求別的價值,於是西方新大陸的啟發下,創造了新文明。發現新大陸的意義就跟我們今天面對當代藝術的意義一樣——重點在於啟發,而不是模倣與照抄。

當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所提供的審美經驗,再也無法對社會的痛楚、政治的傷口、人們的迷茫與危機感做出反應,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的局限性體現之後,輪到當代藝術家説一句:時間開始了。

當然,傳統藝術依舊有生存的空間,但是它也可以從當代藝術的觀念中吸取更多的營養,以期枯枝發新芽。傳統藝術與當代藝術並不是不共戴天,就像——包子鋪的對手並不是蛋糕店,而是減肥中心。當代藝術的對手也不是傳統藝術,而是混沌未開的人文環境。

一支沒有“前衛”的軍隊走不遠,一個沒有“前衛藝術”的人文環境必是荒蕪一片。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中國也有自己的“特納獎”,如果有一天“美”不再是藝術的代名詞,如果有一天“當代藝術”也成為街頭巷尾的熱議話題,那時的傳統藝術將會更加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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