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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中國當代藝術是“爆炸”出來的,就如同百億年前的宇宙。很多令人興奮或者無奈的現狀都是這種爆炸的結果。你所感受的中國當代藝術歷史是怎樣的?
沈其斌:中國當代藝術的能量是在2000年之後開始有所爆發。
爆發有兩種。第一種是在市場上爆發。比如説2004年開始,2005年井噴,到2007年達到了高峰,在2008年下半年開始走向下坡路。這三四年是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爆炸的時候。另一種是在學術層面上,中國當代藝術在市場上起來之後,下子成了一個可口的“蛋糕”了,都要去搶。那麼誰去搶呢?最厲害的就是畫院、學院。它們是官方認可的機構。
從“雙年展”到“博覽會”,開始諸侯割據。在滾滾的文化産業浪潮面前,有的人要把“蛋糕”做大,有的人要把“蛋糕”分掉,其實許多人對什麼是當代藝術都沒有搞清楚,以為活著的都是當代藝術,一下子把吳冠中也變成了當代藝術。但是本來話語權就在他們手上,所有就氾濫出一大堆中國當代藝術的奇觀。
市場恩仇錄
記者:市場只是配置資源的方式。事實上,正是市場給了中國當代藝術脫離地下狀態的力量,給它存活的土壤和空氣,得以不依賴於任何人或者機構的意志而自由地存在。
沈其斌:並不是説市場不好,市場與資本是密切相關的。錢是中性的,資本是有慾望的。當代藝術在資本面前,資本的屬性一下子就吞噬了當代藝術,在這個過程中,政治、經濟、市場都是催化劑。
也是因為當代藝術在今天已經形成利益格局,可以為利益所驅使。它成為用資本來推動的一個載體,是一個“物”,這扭曲了許多當代藝術家的心。
記者:市場結果成了中國當代藝術最大的假想敵,這真諷刺。藝術對抗不了資本,這是誰的問題呢?
沈其斌:歷史説不清楚。並不是某一個人或者哪一部分人的責任。當代藝術的前期階段,比如呂澎[微網志]在廣州做油畫雙年展,當代藝術家個人的力量太有限,他們無法左右市場,學術的力量也很有限。一個新的事物出來的時候,是多方的力量組合才能改變時代的洪流。中國當代藝術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整個當代藝術普及、教育的問題。其實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比市場還要重要。
我們再來談市場,那也要看市場處於一個什麼階段,是一個理性的階段,還是一個瘋狂的階段。資本可以作用於藝術,但是向哪個方向作用,資本也不清楚。中國當代藝術的盤子太小,太容易被坐莊。那麼不同的操盤手就會導致不同的結果,不同的方向。
賭徒的思維
記者:那你怎麼看自己的角色?
沈其斌:我認為我自己是一個鼓吹手和推動者。中國新興市場的興起,靠單一做某一個東西都是有局限的,要建構什麼?是系統。需要系統性的推進。我們講市場的規範和理性。什麼是規範和理性?就是系統的完善、制度的完善,這才是一個理性的東西。任何的偏頗都是機會主義,都是賭徒思維。
所以我現在做的工作是什麼呢?我所做的都是系統性的建構。比如其中有一個藏家培養計劃。這一百個藏家是要從跟著我的一千個投資者裏面來選,並不是説投了一百萬就是一個好藏家,我們要一起學習。這是最基本的。
記者:相比于一個被預先設計的方向,比如你説的系統性建設,我更相信個體在他的方寸之地所做的不同方向的努力。你為什麼有信心你是正確的?
沈其斌:當然,中國任何一件事情的推動是要更多的機會主義者。最重要的,我要建構一個學術的體系和標準。
當下的中國當代藝術跟中國主流的價值觀其實是沒有什麼關係。中國前十年當代藝術的市場神話跟中國本土的、主流的價值觀有很大的距離。中國的富裕階層、上流社會和主流資本其實宏觀上和中國當代藝術沒有發生關係。反而是西方的資本在中國當代藝術崛起的過程中起了一個主導性的地位。這是第一階段,我們要感謝他們——像尤倫斯、像希克,沒有他們,中國當代藝術的奇觀就起不來,他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第一階段為什麼跟中國的主流價值觀沒有關係,原因出在哪?原因是我們原有的系統與當代藝術不對接。所以從宏觀上説中國當代藝術的最根本問題是普及問題。
什麼是當代藝術
記者:什麼是當代藝術?
沈其斌:當代藝術並不僅僅只有批判性。我講課的時候舉過一個例子:傳統藝術就是一個青花梅瓶,很精緻的審美;現代藝術就是把這麼一個青花梅瓶仍在地上摔掉——現代藝術講究的是反叛、批判性、顛覆性——這是現代藝術的核心哲學;當代藝術是把這個打碎的碎片拿起來,重新粘出一個花瓶,但一定不是那個原來的造型。它變成一個新的、四不像的怪物,而這個恰恰建構了一個新的意義。這就是當代藝術。
所以當代藝術一是具有建構性,二是具有批判性。大部分人在談當代藝術的時候是強化了批判性,而忽略了建構性,尤其是前十年——大家對當代藝術的誤讀和當代藝術的狹窄視角。
記者:我主張用當代的手法解決當下的問題,不眺望、也不回溯。你剛才講重新構建,它也可以是古老的。這其實回避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就是當代藝術對現實的表達。這對現實並不真誠,你怎麼看?
沈其斌:現實很尖銳,不一定要當代藝術去表達。當代藝術在整個社會現實當中,對現實社會問題的表達和改變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不要把當代藝術的批判性放大。恰恰當代藝術最有價值的不在其批判性,而在其建構性。建構是建立在批判的前提上,這個建構一定要打通古今,穿越東西。這才是有意義的。假如你還是在老祖宗的面前,把那些東西改頭換面再拿出來,沒有意義。
所以整個社會對當代藝術的理解都是太狹隘、太片面。他們把當代藝術變成一種新的工具,成為當下很多人斂財和佔領新的話語權的工具。而當代藝術在中國很好的發展的話,必須擁有建構性——在中華文化復興基礎上的建構,而不僅僅是復興。我認為我們這一代人會對世界文化有貢獻。這個貢獻在哪?恰恰在於我們有如此厚的文化積澱,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擁有了世界的眼光、方法論、擁有了世界的話語權——我們是未來世界話語權的競爭者——希克他們在前20年起到了主導的作用,未來的20年是我們。
而現在,當代藝術要麼變成一個市場工具、要麼就是一個話語權的載體。我覺得太狹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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