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應當是個人化、“孤芳自賞”、“閉門造車”的創作,還是應當積極介入現實,從而改變歷史的走向和進程?或者,對於已經發生的重大歷史事件、時政事件,“藝術”又可否起到紀念、緬懷的作用?這些疑問,是3月2日何香凝美術館人文之聲藝術系列講座———《台灣現代美術與藝術轉型》之中,廣州美術學院教授李公明向聽眾們所拋出的。而在一系列與“歷史”、“傷痕”、“災難”相關的藝術創作中,中國現代藝術的漸變過程和發展的關鍵節點也被間接披露,一種新的“藝術史學觀”正在被重新建構起來。
南方都市報:藝術是否也有“記憶、緬懷”的功能?一個時代的藝術,是否有其獨特的政治背景和時代性質?從“台灣二·二八事件紀念畫展”中,可否解讀出藝術與歷史、時政之間的若干聯繫?
李公明:“二·二八事件紀念畫展”是在一個怎樣的時政背景中催生的呢?1987年,台灣當局宣佈解除黨禁、解除報禁,之後台灣藝術的發展呈現了一種這樣的顯著趨勢———介入現實政治十分活躍,其中最典型的標誌,就是對歷史記憶的召喚,對政治創傷的安撫,與之相關的藝術創作成為鮮明的象徵。
在台灣,參與左翼美術創作的藝術家大多有一種社會政治的情懷,對暴政、國民創傷有較深刻的記憶,他們會積極使用各種藝術語言介入到對重大歷史事件的追憶中去。他們的作品,在藝術表現力上可能稍嫌幼稚,卻讓觀眾感受到歷史的厚重和真實,讓人暫時拋開對純粹藝術的欣賞,身臨其境地回到史實中去。
南都:藝術創作大多被視作一種個人化、個性化的東西。那麼,“集體記憶”或某些依附於時代的教育背景、文化背景對藝術家是否會構成影響?這種影響所衍生的美學和藝術是否又會反作用於歷史和意識形態?藝術,是怎樣改寫文化史和思想史的?
李公明: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成長起來的人,都有一些“條件反射”式的意識———譬如,為什麼我們一聽到革命先烈的犧牲,馬上就會想起高山、青松、大海這些景物———這種意識是從哪兒來的呢,跟我們的教育背景有關。這些聯想,正是“主旋律”式的文藝、藝術文學幫助我們塑造起來的一種視覺印象。這種“印象”表明,文藝在人們精神生活中、在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中所起的作用。
在中國的歷史上,很多悲情的事件沒有得到及時的採錄,失去了承載記憶的視覺標本,所以漸漸被後人遺忘。這方面,台灣“二·二八事件紀念畫展”,及相關的美術活動可以為內地提供一些參考———他們通過紀念碑、畫展、攝影展等方式留住歷史記憶,記錄歷史,從而形成了一種藝術領域的“報告文學”或“視覺史記”,一種新式美學就此建立起來。
南都:以台灣的“二·二八事件紀念畫展”為參照,內地現代藝術的起步和發展是否也有類同之處?如何對內地特定歷史時期的藝術成果做一個判斷和梳理?
李公明:中國現代美術的起步和發展,是源於各種新興畫展,以及傷痕美術、八五美術新潮等逐步推動的結果。仔細梳理起來,某些階段的重要藝術作品打破某些舊有規律,事實上起到了緩慢的促進作用———比如羅中立的油畫作品《父親》,就打破了過去的粉飾現實主義,蛻變為一種真正的、帶有批判性的現實主義,把農民生活的真實狀況擺在眾人面前,這在當時,是個很大的突破。後來,藝術創作與農民生活的聯繫愈發緊密,成為一種創作潮流。這和《父親》“吃頭啖湯”的創作嘗試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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