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砂金,中國當代著名油畫家。從2008年開始砂金創作了一系列的風景寫生作品,他稱之為“讀山”。時下寫生已經不是一個新鮮話題,甚至在全國範圍成為一種風潮,而砂金的一個“讀”字似乎就表明瞭他的寫生態度。正如他自己所説:“一個畫家是通過繪畫進入對世界、對生活、對自我的認識的。藝術家作品裏的山,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大自然的一個表像,你是在畫山,實際上也是在畫自己的修養,畫自己對美的認識,畫自己修煉的深度。”當然不管是他的風景寫生作品還是他的人物、馬等作品,我們都能感受他身後所附帶那種草原文化的影響,感受到那種渾厚、樸實、真誠的氣息。
(一)一個畫家是通過繪畫來進入對世界、對生活、對自我的認識的
庫藝術=KU:能不能請您先談談“讀山 ”系列?
砂金=S:“讀山”系列開始於2008年,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了,能夠成型的作品有五十多張。在這段時間裏,我有一個固定的寫生基地,就是我們內蒙古陰山山脈的一個非常美麗的山谷。我每年都去那裏,在我的意識裏,山代表著宇宙、代表著大自然,它是大自然中一切美好的集中所在。“讀山”系列,就是想表現我對自然的那種感受。
山在那裏,是一種客觀存在,它看似不變,其實又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但是一個畫家,不是要把大自然的所有資訊都包攬到自己的畫面上,不是要把大自然裏的每一片樹葉都畫到自己的畫面上。畫家的任務是把他對大自然的真實感受和認識表現到畫面上,與此同時又能讓觀眾通過一個獨特的角度來重新看待這個客觀存在。
KU:我覺得您的這個“讀”字用的非常精妙,“讀山”不僅僅是在畫“山之表像”而是要觀察、發現、感悟來表現甚至賦予山新的特質。“讀”本身就包含了一定的時間性和持續性,讀與畫的區別,也就表明瞭您對寫生的態度,也與一般的走馬觀花式的寫生拉開了距離?
S: “讀山”的過程就是認識世界、認識自然的過程。這個過程需要調動起藝術家的文化修養、知識儲備、藝術積澱等等各個方面。然後把大自然轉化成一種自己認定的,能夠表現出來美的形式語言呈現在畫面上。當然這種形式語言必然是一個長期努力、修煉的結果。
KU:您剛才提到,繪畫是能夠反映藝術家的認知、素養等等各個方面,那能不能理解,讀山讀的不僅僅是山,也是在讀自己?
S:是這樣!一個畫家是通過繪畫進入對世界、對生活、對自我的認識的。藝術家作品裏的山,已經不僅僅是大自然的一個表像,你是在畫山,實際上也是在畫自己的修養,畫自己對美的認識,畫自己修煉的深度。我覺得這是一個畫家更應該下功夫的地方。
(二) 那種樸實的、厚重的東西一直保留在我的畫面上
KU:您畫了很多蒙古題材的作品,您為什麼會這麼熱衷描繪草原上的東西,僅僅因為您是蒙古人嗎?
S:不是,這裡涉及到我對草原文化的體會和認知。我們現在提倡國學,或者叫傳統文化,我覺得如果能把草原文化注入到裏面,融合成一體,會更加增強我們民族的文化厚度和藝術表現的深度。
草原文化包含很多方面:首先就是崇敬自然,這正是我們當下社會所需要的;其次就是真誠,一個畫家真實的表現自己的感受,直面自然、直面生命本身、直面自己的藝術,這個叫真誠。
KU:您的作品往往傳遞出一種渾厚的、古老的氣質,這是否也和您所説的這種草原文化有關?
S:對,渾厚、樸實,正是我的藝術特點。我覺得我們國家的國力正在上升階段,現在需要一種真誠的、樸實的、厚重的精神。當然這種氣質並不是我刻意去追求的。它和一個人的經歷,和一個人幾十年的學習、修煉,甚至是和他的品性、追求都是分不開的。
如果一個人夠敏感的話,他會通過我的藝術,看到我這方面的追求,看到我身後附帶的草原文化、中國文化。
這些年來,我一點點發現,不管變換什麼題材,那種樸實、厚重的東西一直保留在我的畫面上,這也許是我的作品最有價值的地方吧。
KU:同很多熱衷於描繪少數民族題材的藝術家不同,您的作品並不是直接將草原生活情節帶入畫面,您並不是在獵奇,在賣異域風情。您的作品往往帶出的是一種草原人的品質?
S:這也是我的藝術特點,也是我想讓大家注意到的地方。我覺得看一個民族的文化肯定不是看附著在它表面上的那些東西,而是要抓住它本質的地方。而有意思的是你越是抓住本質性的東西,它所具有的文化共性反而可能越大,它的影響力也越大,越有價值。
我覺得你如果通過觀察我的作品,感受到了那種厚重,感受到了那種深層的、説不出來的草原味道,那麼你就進入了一種審美狀態了,而不是在簡單的看圖説話。
KU:老師您剛才也提到您從來不會刻意的去固定某種風格,但是恰恰是這種不刻意反而使您作品自然的傳達出一種如同您本人的真誠的、厚重的氣質。這種不刻意,反而是一種最真實的狀態。
S:過獎了,嚴格地講,我現在還在探索當中,但是我希望人們在欣賞我的作品的時候,能夠注意到你剛才説的那些問題。他不是來看我畫的像不像,也不是來看我畫的是不是跟別人的東西有什麼共同的追求,而是看我的作品裏到底有沒有反映出砂金這個人的氣息、這個人的味道,反映出他對自然的內在哲理和規律性的東西的體會。
(三) 它們承載著很多歷史積澱下來的東西,這些東西滋養我。
KU:人們常説:畫如其人。您的作品傳達出的渾厚、古老,是否也代表您本人也更偏愛這種古老的、永恒性的事物?作為一個現代人,你也生活在都市,您怎麼看待古老和現代?
S:在我的審美活動裏,我對新和舊的看法,不是絕對的,不是老的東西一定就好或者一定就不好,自己喜歡最重要。當然“喜歡”這個詞包含很多層次。你的文化修養程度高,你喜歡的可能就是高層次的東西,你的表現也是高層次的表現。
對於我自己來説,我喜歡古代的壁畫,喜歡一些老物件,是因為我想從裏面感受到那種美感。這些東西是歷史的存在,它們具有很多有價值的資訊,它們承載著很多歷史積澱下來的美好的東西。
這些東西滋養我的修養、滋養我的繪畫。所以我就喜歡,當然,久而久之,這些東西也就自然而然、不知不覺地出現在我的畫面上了。
KU:寫意油畫最近幾年在中國的發展可以説是蔚為大觀,不知您如何看待寫意油畫在中國的發展?
S:我覺得現在“寫意”的外延在擴大,現在很多寫實、甚至抽象的作品裏頭也都有寫意的成分。西方的油畫步入現代之後,也有寫意的成分。
關鍵是對寫意這個詞的理解,很顯然它不是傳統國畫裏的那個“寫意”,但它一定附帶著中國文化的特點,至於確切的説它是什麼,也還沒有固定,還在探索中。
油畫這種材料完全是西方的東西,中國人要畫油畫,油畫的一些基本的東西要保留,但是我們能不能加進一些我們自己的文化特點呢,當然!就我個人來説,我是在此基礎上再加上一些草原文化的特點,這不就更有意思嘛!
KU:記得您上次提到過您的老師妥木斯,能不能請您談一下,您的老師對您最大影響是什麼?
S:我敬佩我的老師,敬佩、尊重很多詞都可以用到這個上面來。我是從他的身上,體會到一個從事藝術的人的崇高境界。
我在做事情,或者我在教導我的學生時,多少都會有先生的影子。有時候,我在畫畫時,會突然體會到先生説的一些話原來確實如此。
先生的藝術才能、藝術智慧,先生對藝術的那種執著、真誠,就像父親影響自己的孩子一樣,慢慢地影響著我,甚至進入到我的身體,無形生長。我覺得這對我來説是一種恩澤。妥木斯老師無疑是一個藝術大師,做他的學生,非常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