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隆醫生同意凡·高帶著畫架到外面去,這樣他可以畫畫曠野,畫畫麥田裏的收割者和太陽。他的整幅畫是明亮的黃色調,而山巒則是深深的藍色。他覺得麥田裏的收割者正是圖案的完美裝飾。他想通過收割者傳達死亡的暗示,卻又不想注入過於濃重的悲傷。他想暗示一個惡魔在酷熱中使盡全身力量戰鬥。他想畫一個惡魔在烈日下永不停歇,直到收割完最後一個靈魂。
畫到一半時,凡·高的疾病再次發作,而且比往常更為嚴重。他大聲尖叫,與黃色的惡魔搏鬥,長時間的尖叫讓他的嗓子著了火一般,一連四天不能吃東西。這次疾病發作很可能是由他的阿爾之行引起的。他去那裏整理了一些畫,並同吉魯格斯太太聊了會兒。他不該這麼快就又去看黃房子。當然,事後説教總是很容易。他整個8 月和9 月都呆在屋裏,而這時正是色彩豐富的秋天。他甚至避不見人。他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避免過於耗費精力。他要學著更加謹小慎微,當然他不是害怕剩下的生命走到盡頭,只是害怕自己的工作沒有完成。他還有那麼多工作要做,但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他就需要耗費精力。對凡·高而言,完不成自己的工作,他的一生也就沒有了意義。
身體恢復之後,凡·高完成了收割者這幅畫,但不是在曠野裏,而是被關在屋子裏。另外,他還畫了兩幅自畫像,並給一個看守畫了一幅畫像。之後,他在自己畫的一幅療養院的花園中表達了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凡·高自己對這幅畫也感到很滿意。整幅畫都非常富有活力,既有繁茂的花園,也有快樂的人們。凡· 高認為快樂與藝術有共通之處——只有經過足夠的時間才能品味出其中的滋味。
之後,凡·高開始畫橄欖樹。他畫畫的熱情回來了,當然一同回來的還有疾病的發作。這次發作持續的時間更短,也更輕微,不過,凡·高在這期間産生了奇怪的宗教恐懼。他開始回憶布道的日子,回憶許久以前的經歷。他在倫敦時真的已經接近瘋狂的邊緣,而現在,疾病發作時的瘋已經不過是徒有其表。上帝不再通過恐懼的方式給他啟迪。上帝現在變成了無邊無際的燦爛陽光,只有布道者還在講著千篇一律的故事。正如這所修道院已經變成了所謂仁慈的精神療養院,布道者也已經把上帝的教義變成了傳説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