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作的誕生 （2）

隨著歲月的流逝，《春》已不再像往昔那般光彩奪目。畫上蔚藍的天空已變得灰暗，柑橘樹和香桃木樹翠綠的葉子已變得暗淡，誘人的金橘、鮮艷的花朵已經失去了舊日的光澤。即便如此，桑德羅的《春》仍然是當代詩人以及畫家心目中最輝煌奪目的畫作之一。每當春風送暖的5 月來臨之時，洛倫佐就會盛情邀請人文主義者們在卡斯特羅城堡歡聚一堂，津津樂道地品評桑德羅創作的這幅精美畫作。這位年輕的佛羅倫薩藝術大師創作的這幅畫讓他們既養心又養眼。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厄運正悄無聲息地向他們靠近。青春和愛情的美好夢想馬上就要被悲慘的命運徹底摧毀。

“多麼美好的青春啊，然而它卻轉瞬即逝！盡情享受今天的快樂吧，因為明天是個未知數。”當人們縱酒狂歡之時，最喜歡吟唱的就是洛倫佐的這首讚美詩《狂歡》（Canival ）。人們歡快地唱著，盡情地享受著眼前的快樂時光。沒有一個人意識到，詩歌中歡快的疊句裏暗含著一種不祥的徵兆。人們反覆地吟唱著同一句話： “多麼美好的青春啊，然而它卻轉瞬即逝！”難怪人們常説天妒紅顏，波利齊亞諾的長詩《繆斯女神》還沒有收筆，貌似天仙的西蒙內塔就因久治不愈的肺結核香銷玉殞了。西蒙內塔被埋葬在佛羅倫薩諸聖教堂（Ognissanti）。為了讓人們能夠最後看一眼這位絕代佳人的美麗容顏，在西蒙內塔被送往墓地的途中，臉上沒有覆蓋任何東西。洛倫佐的朋友，貝蒂尼（Bettini）曾經這樣寫道： “佛羅倫薩的所有市民都來為西蒙內塔送行。他們無一不為這位傾國傾城的嬌柔女子的早逝感到惋惜。靈柩上的西蒙內塔像個睡美人，那種人神合一的美，比她生前更迷人、更令人陶醉。”全城的人跟隨著她的靈車緩緩前行，泣不成聲。美第奇皇家文化圈裏的所有詩人都為她的悲慘命運欷歔不已，他們紛紛提筆寫詩，以此表達對她的哀思。浦爾契（Pulci）和波利齊亞諾創作了拉丁輓歌和短詩。為了紀念她，洛倫佐也親自寫了一首十四行詩。

西蒙內塔去世兩年後，對她忠貞不渝的情人朱利亞諾遇刺身亡。這場悲劇發生在1478 年4 月26 日，那天正好是個星期天。當時，洛倫佐和弟弟朱利亞諾正在新聖母瑪利亞大教堂做復活節彌撒。洛倫佐的政敵帕齊家族（the Pazzi）的爪牙突然從他們身後攜刀衝過來。朱利亞諾身中十九刀，跌倒在唱詩房的臺階上。洛倫佐臨危不懼、反應機敏。但因他手無寸鐵，身上也多處受傷。機智勇敢的臣仆們冒著生命危險把受傷的洛倫佐拖進了聖器儲藏室，並把所有進入祭壇的青銅大門緊緊關死，洛倫佐這才得以死裏逃生，倖免于難。因為佛羅倫薩人衷心擁護洛倫佐，他們很快為朱利亞諾報了仇。參與這次謀殺事件的主犯很快被捉拿歸案，並處以極刑。人們把比薩大主教從市政廳的窗戶上吊下來處以絞刑。隨即，波提切利奉洛倫佐之命，把這幾個人受刑的場面畫在市政廳的外墻壁上，以此警示那些居心叵測的叛逆分子。  

1480 年，佛羅倫薩再一次迎來了和平的曙光，美第奇家族在佛羅倫薩重掌大權，洛倫佐的統治地位變得更加穩固。在這個特殊的歷史時期，洛倫佐急需波提切利為他創作一幅新畫，以此紀念美第奇家族在這次血雨腥風之後的偉大勝利。波提切利創作的這幅新畫就是他的著名畫作《帕拉斯和人頭馬》（Pallas and the Centaur ）。八年前，有人在皮蒂宮的一個黑暗角落髮現了波提切利繪製的這幅畫。皮蒂宮當年是美第奇家族居住的宮殿。1457 年，佛羅倫薩商人皮蒂開始建造此宮，因而得名。波提切利繪製的這幅《帕拉斯和人頭馬》當年只在洛倫佐的官邸威盛拉爾加宮美第奇家族的珍品收藏清單中提到過一次。這份清單記錄于1516 年10 月，裏面是這樣描述這幅畫的：“這是一幅畫有密涅瓦（Minerva）和一個半人馬的人物畫。”密涅瓦又名雅典娜，最初的名字叫帕拉斯，是希臘奧林帕斯十二主神之一，是希臘神話中的智慧女神和戰神。在這幅畫裏，身材高挑的帕拉斯神態莊嚴而高貴。她手握長戟，身背盾牌，右手緊緊抓住人頭馬前額的頭髮。顯然，從這幅畫裏我們可以領悟到美第奇家族在政治上大獲全勝的寓意。另外，這幅畫也表現了美第奇家族在治國方面英明、仁慈的統治政策。女神帕拉斯身穿白色長袍，長袍上鑲有由三到四枚鑽石戒指組成的三角形或四方形的繡花圖案。由三枚鑽石戒指組成的三角形圖案是美第奇家族最喜歡的圖案。在這幅畫裏，女神帕拉斯頭戴美麗的橄欖枝花環，她的胸前和雙臂也纏繞著象徵和平的橄欖枝。這一次，和平的確來之不易，它是洛倫佐冒著生命危險打敗勁敵得來的。在13 世紀，誕生了兩位名人，一位是被譽為“歐洲繪畫之父”的喬托，另一位是著名詩人但丁。從這兩位名人生活的年代開始，人頭馬就被人們看做是罪惡和愚蠢的象徵，因為在那個年代，人頭馬的字面意思是“愚人”。一直到現在，人們也未曾改變對人頭馬的這種看法。顯然，在這幅畫裏，人頭馬代表的是洛倫佐的仇敵帕齊家族。但奇怪的是，波提切利所畫的人頭馬並不是罪惡、醜陋的魔鬼，而是一個面色蒼老、年邁無力、可憐巴巴的半馬人。面對天神宙斯的女兒帕拉斯，他不寒而慄，束手就擒。為了保全性命，他好像在祈求帕拉斯發發善心，能夠對他手下留情。年輕的帕拉斯給人一種神聖的美感。在這幅畫的背景裏，我們可以看到那不勒斯海灣遠方迷人的景色。一條大船正在海上航行，這顯然是為了紀念洛倫佐成功出使那不勒斯、覲見費蘭特國王（King Ferrante）而畫的。1478 年，佛羅倫薩人民為朱利亞諾報仇之後，教皇西斯都四世（Pope Sixtus IV）便沒收了美第奇家族的所有財産，並威脅説，如果佛羅倫薩不把洛倫佐交給他，他就會開除佛羅倫薩所有宮廷成員的教籍，同時褫奪整個佛羅倫薩的教權。佛羅倫薩人民和教堂的修士們斷然拒絕了教皇的無理要求。但是，由於那不勒斯國王費蘭特支援羅馬教廷，佛羅倫薩的形勢依然非常嚴峻。眼見戰局不利，洛倫佐親自到那不勒斯説服敵人，締結了友好合約。教皇西斯都四世變得孤立無援，只得承認合約有效。1480 年2 月，洛倫佐返回佛羅倫薩。佛羅倫薩人民歡呼雀躍，夾道迎接這位足智多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