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動 物 性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10-14 13:57:15 | 出版社: 內蒙古日報社

對動物性的詩意化誤置

事實上,儘管人是從動物生命來的,但世上沒任何東西能比動物生命更令人迷惑不解的了。也沒有什麼東西能比位於悄天聲息的宇宙中心的地球更令人不可思議的了。説起來,這地球既不具有人類給予事物的意義,也不具有事物的無意義。每當我們不帶反思事物的意識去想像時,這一點就尤其明顯。不過,我們想像事物時,實際上不可能不帶有意識,除非獨斷專行,故意那麼去想像。因為,我們和想像這兩個詞本身就含有意識——我們自己的意識——它們黏附於自己的存在,難解難分。毫無疑問,我們可以對自己説這種黏附性也是脆弱的,因為,我們有可能會停止存在,而且有朝一日甚至會永遠停止存在。但是,一個物的出現是不可想像的,除非它出現在一個取代了我的意識的意識中,但這必須在我的意識消失後才有可能。這道理很簡單。可是,動物的生命與我們的意識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它是個令我們感到惴惴不安的謎。想像一下沒有人的宇宙,在這個宇宙中,只有動物能睜眼打量物,動物既非物也非人。人們只可想見這樣一種景象,其中空無一物,因為這一景象的對象只不過是一種劃過長空的物的運動而已,這些物對充滿意義的人的世界來説,自身毫無意義可言,因為只有人才能賦予物以意義。因此,我們對這一景象的對象無法加以確切的描述。或者説,言説此對象的確切途徑,似乎只能用詩化的語言。因為,詩所描述的東西毫無例外地都指向不可知的東西。正如我們可以用虛構的形式去談論過去如在目前一樣,我們最終也可以用這種形式來談論史前的動物以及植物、岩石和水系,也好像它們都是物似的。但是,要是我們談論維繫在這些條件下的風景的話,那就只能是子虛烏有了,或者只有訴諸於詩意化的想像了。睜開眼睛根本不懂所看到的一切,在這樣的世界中,根本毫無風景可言。因為,用人類的語言來説,在這樣一個世界裏眼睛壓根兒就什麼也看不見。比如,我目前的腦子裏一片渾沌,正在傻乎乎地思量著那一片無的景象,我開口説話道:“沒有景象,什麼都沒有,除了恐懼、痛苦和死亡所限定的空靈的迷醉外,了無一物,然而正是這恐懼、痛苦和死亡給了這四大皆空的無以一種厚重感……”我這是在濫用詩的表現能力,是在以模糊閃爍的言詞來替代無知的無。我知道,思想免不了會閃爍其詞,以給自身帶上一層令人迷醉的光暈,或者叫做豐富性、光輝性以及至高無上的權威性。但是,這種詩,只不過是一種方法,通過它,人從一個充滿意義的世界走向最終的種種意義和一切意義的扭曲變形,使意義發生移位,而這一點將很快證明是不可避免的。在沒有人眼的注視即可相象到的事物的荒誕性和動物置身其中的事物的荒誕性之間,只存在一種區別,這就是:前者的荒誕性即刻暗示我們的,是精密科學那明顯的簡約化過程;而後者的荒誕性聽任我們受那不容擋住的詩的誘惑。因為,動物不是簡單的物,它對我們説來也不是秘不可測的。動物在我面前展示了一種深度,這種深度我是熟悉的,它吸引著我。某種意義上説來,我了解這一深度。這一深度其實就是我的深度。同時,它又是離我最遠的 ,因而當得起深度這一名字,確切地説,也就是我感到深不可測的東西。可這麼説還是有點像詩……只要我還能將動物看作是物(如果我吃了它——以我喜愛的方式,而不是以另一動物吃的方式——或者如果我奴役它,或把它當作科學的對象),那麼,它的荒誕性就像頑石或空氣一樣地直接明嘹(如果人們願意的話,還可以一樣地切近,似可觸摸得到),但是,動物並非總是可以,也絕不會全部被淪入那類低劣的存在。那類低劣的存在只有物才配有。某種溫柔、神秘而又令人痛苦的東西,把那份使我們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親情,給抽了出來,從而將其一線微光照進動物那黑暗的夜空。結果,我所能看到的一切只是這樣一個場景,它將我投入那黑暗中,令我目眩,將我帶到這樣一個時刻——對此,我不再懷疑——其時,清晰可辨的意識將我帶向很遠,很遠,使我最終遠離那不可知的真理。這真理,從我自身流向世界,好像只是溜走似的。

動物存在於世界,就像水在水中

關於那不可知的東西,我隨後再談。目前,我必須從令人目眩的詩中脫開身去。詩,從經驗的立場看來,似乎清晰可辨。我可以説,動物的世界就是無處不在性和直觀性的世界。因為,這個世界對我們説來是神秘不可測的,不可測得使我們看不到一點得以超越自身的能力。這一事實頗為消極,我們因而也無法對其加以絕對確證。在動物身上,我們至多只可想像那種能力的萌芽,可是看得不夠清楚。儘管可以研究這些能力的萌芽,但這種研究産生不出任何正確的觀點,以確證我們對無處不在的動物性所擁有的看法。這對我們來説,也算是宿命吧。只有在人的界限之內,才能清晰可辨地看到物相對於意識的超越性(或者意識相對於物的超越性)。實際上,如果超越不是萌芽狀態的東西,如果它不是像固體物質那樣構成的(即,在某些給定條件下,其構成不變),那它就什麼都不是。事實上,我們不可能立於不變的凝固物之上,我們只能從外部,根據超越的缺場,來考察動物性。這樣,在我們看來,動物在世界中的存在就不可避免地像水在水中一樣。動物根據不同的場合,會有著種種不同的行為。這些行為是我們可能作出區別的出發點。但是,這種區別的工作,要求對象的超越性必須明晰。動物在不同的場合,其行為的多樣性並不能作出意識分明的區別。有些動物雖然自己不吃自己的同類,但它們並沒有意識到,它們仍然沒有能力認出同類。因此,遇到新的情況,它們也並不會産生新的行為。新的情況只提供了足夠的條件,以便清除遇到的障礙,至於障礙清除了沒有,它們是意識不到的。如果一隻狼吃了另一隻狼,我們不能就此説,那吃狼的狼違背了狼通常不吃狼的規律。它並沒有違背這條規律,它只是遇到了規律派不上用場的情況而已。儘管如此,對這只狼來説,它與世界仍是一個整體。它遇到了既充滿誘惑,又令它煩惱的現象;其他現象與同類物種的個體,與食物,與愜意不愜意的東西,都是一致的,因此,出現的東西毫無意義,或者只是一種符號或別的什麼而已。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破一種整體的連貫性,其中,恐懼本身在消失之前所宣明的東西,也不會被清楚地聽到。甚至敵對雙方打仗也都是另一種形式的內亂而已,其中看不見的影子受到刺激後,不得不起而作出反應。如果一個動物打敗了對方卻不理解對方的死,就像人打死了敵人還得意洋洋,那麼,這恰恰是因為對方並未打破那連貫整體的延續性,它的死也未能重建這種延續性。對這種延續性,我們尚未加以探討,已探討的也只是兩個生物體進行殊死決鬥中的慾望的相同本質。動物決鬥後目光中所表露的冷漠無情,正是存在的表徵,這種存在與人世的存在根本沒有什麼兩樣,大家都像水在水中一樣地漂行。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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