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夢想都被帶到你門前……
納特·金·科爾,“蒙娜麗莎”(傑伊·利文斯通、雷·埃文斯所寫抒情詩,1949年)
列奧納多兩年以前厭惡至極、無法忍受的畫筆的命運現在又是如何呢?列奧納多會再次執起畫筆嗎?情況看來好像就是如此。1503年夏天,列奧納多不再圍繞著比薩工程的總部營地和挖掘現場四處閒逛時,不再為了讓那精美的方案得以通過而計算蓄水的比例和需要多長時間來用鐵鏟挖掘泥土時,他幾乎可以肯定無疑地説正在繪製那幅可以當之無愧地被稱作——正如近來關於這一主題的某本書的副標題所言——“世界上最著名的繪畫”。
“列奧納多著手為弗朗切斯科·德爾·喬康達繪製他妻子蒙娜麗莎的一幅畫像。他畫了四年,最終卻半途而廢。”在所有相關文字中,瓦薩裏的記錄在時間上最為接近畫像的繪製時間。雖然這種記錄正確與否存在很多爭論,但只有它提到了畫中模特的名字。根據喬治·瓦薩裏的鑒定,這幅畫像叫做《蒙娜麗莎》,不過這個名稱在19世紀之前用得並不太多。在義大利,這幅繪畫總是以《喬康達夫人》(在法國則是“拉·喬康達”)的名字為人所知。這指的好像也是麗莎·德爾·喬康達,但由於“Gioconda”也是個形容詞,表示“愉悅的”,它就成了一個純屬描述性的標題,例如《嬉戲的女人》、《女皇牌》,甚至被稱作《玩笑》。這樣的雙關語是文藝復興時期列奧納多的標誌,但那些對瓦薩裏的簽定持懷疑態度的人會説,儘管這標題沒有提及喬康達夫人,但它卻完美地發揮了作用。
在這提供資訊的第一個句子之後,瓦薩裏使用一段篇幅來讚揚這幅繪畫栩栩如生的特點。不過有些描述不夠準確,或至少來説不太恰當,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這幅畫像。正如瓦薩裏所記載的,這畫像“現在歸楓丹白露的弗朗西斯國王所有”。瓦薩裏對所畫之人的眉毛不惜溢美之詞,説人物的眉毛“極其自然,這裡眉毛生得濃,那裏生得淡”。不過,蒙娜麗莎顯然是沒有眉毛的,繪畫顏料的下面也沒發現以前有眉毛存在的任何痕跡。瓦薩裏用一個小插曲結束了全文:“給她畫像時,他雇傭了一些歌手和樂師,總是讓丑角使她保持心情愉悅,驅走畫家通常會帶到畫像中的那份憂鬱。所以,列奧納多這幅畫像中的微笑讓人陶醉,人們似乎看到了比人類更加神聖可愛的東西。”這段插曲是美好的,它與列奧納多在《論繪畫》中談到的畫家要在優雅的氣氛中進行工作的一些評論是吻合的,但它再次脫離了主題。在真正的《蒙娜麗莎》中,這絲真正歡樂的蹤跡在哪呢?正如平日的做法一樣,瓦薩裏過於依賴二手材料以使自己的記錄聽起來更加充實。瓦薩裏的描述由於不夠準確,所以經常遭到別人指責,然而對於列奧納多繪製《蒙娜麗莎》時這幅畫是什麼樣子,我們知之甚少。《蒙娜麗莎》現在看起來模糊不清,這是幾個世紀以來人們在上面涂上保護性的假漆和氧化作用導致的顏色微黃的緣故。早在1625年,有位遊客就抱怨説,這幅畫“被假漆毀壞得太嚴重,人們不能順利辨認出來”。主張修復《蒙娜麗莎》的人稱該畫模糊不清,這是該畫難以辨認的另一方面。蒙娜麗莎臉上罩著由顏料組成的面紗,上面有成千上萬個細小的裂口,只有勇氣十足的修復者才敢摘除這層面紗去查看面紗背後隱藏的東西。
瓦薩裏實際上並沒有説明這幅畫像的繪製日期,因為考證日期不是他的強項。但在《達·芬奇傳記》中,瓦薩裏直接把《蒙娜麗莎》歸入畫家重返佛羅倫薩時候推出的作品之列,也就是在1501年繪製的《聖安娜》草圖和1503—1506年繪製的壁畫《安加利之戰》之間創作的。正如我們從彼得羅·諾韋拉羅那裏獲悉的消息一樣,列奧納多在1501年很少作畫。再加上在1502年的大多數時間裏他都為波幾亞效勞,所以人們一般認為列奧納多是1503年返回佛羅倫薩後開始創作《蒙娜麗莎》的。這個日期得到了盧浮宮的首肯,盧浮宮在2003年秋天剛剛慶祝了《蒙娜麗莎》的500歲生日。這個日期也得到了馬基雅韋利的朋友盧卡·烏戈利諾隨意開的一個玩笑的支援。1503年11月11日,烏戈利諾給尼科洛寫信,祝賀尼科洛長子的出生。信的內容如下:“親愛的朋友,祝賀你!很明顯,瑪麗艾塔沒有欺騙你,因為他簡直和你一模一樣。就是列奧納多·達·芬奇也創造不出比這更好的肖像了。”或許説這番話時,烏戈利諾想到了在列奧納多的畫室中已經成型的《蒙娜麗莎》。
在前面幾章中,我提到過預示了《蒙娜麗莎》那些令人激動的元素,例如伊莎貝拉·德斯特的雙手和乳溝,托瓦格利亞別墅的涼廊,布裏亞諾的橋梁以及《聖母與卷線軸》中的風景。這其中的某些元素是存在爭議的,不過在1500-1502年間的作品中,伊莎貝拉·德斯特的側面像和《聖母與卷線軸》卻顯然是些相似之物。那幅沒有完成的伊莎貝拉·德斯特的畫像,總是超出了我們的視野之外,尤其引人注意,這一點1500年在威尼斯時洛倫佐·貢扎加就指出來了。1501-1502年伊莎貝拉在佛羅倫薩的代理人談到了德斯特的畫像(“他會立即著手繪製畫像,送給您”……“他已經動手製作夫人您想要的東西了”),這幅遺失的作品似乎是個消失的聯接,它溝通了現在的伊莎貝拉素描和《蒙娜麗莎》;這幅遺失的作品是個假想的階段,位於前者僵硬的全身側影和後者細緻入微、稍稍有點偏斜的豐滿臉龐之間。溫莎皇家圖書館珍藏有一張紅粉筆素描,經常被描述為《聖母與卷線軸》的習作,它也可被看作是從德斯特的側影到喬康達夫人的凝視這一弧形運動的中間階段。 我們明白這就是列奧納多如何繪製作品的,他不斷重新利用那些意象和觀念,圍繞著它們運轉,對它們重新進行界定。猶如古典世界中異教的神靈一樣,繪畫在發展演化,從一種形式變為另一種形式。根據瓦薩裏的説法,列奧納多創作《蒙娜麗莎》花費了四年心血。這就使創作日期成了1503-1507年,這和列奧納多於1508年初離開佛羅倫薩吻合起來。大約就在那時,列奧納多繪製了一張與解剖有關的素描,其中包含9幅嘴和嘴唇的習作,旁邊還附帶有那些“被稱為嘴唇的肌肉”的生理機能。[414] 其中一幅素描與眾不同,它格調輕快、充滿詩意,畫的是一張微笑的嘴,這幾乎和《蒙娜麗莎》中的笑容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