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見劉博智,然後閱讀他畫冊中的圖片和文字,居然有一種多年不見的感覺。我們的交往就是這樣開始。年底,首屆“連州國際攝影年展”順利開幕,劉博智也到了連州。因為是他自告奮勇來連州參展,所以不算“重要”人物,安排住在條件不太好的旅店。想不到他在這個旅店開始了另外一種觀察。
劉博智來到一個離連州四十公里的村子姚安。在那裏他看到一處破房,房子有閣樓,閣樓門板寫著:“禁止人入內”的字樣。另一處卻寫著“你有白馬王子嗎?”閣樓裏躺著一個女人,據當地人介紹,這個人精神有毛病,男人已經死去好幾年。劉博智走進去和那女人打招呼,女人面無表情。她身上蓋著一床被子,只剩下一把把的破棉絮。劉博智摸了她的一隻手,冰涼。而另一隻手則是浮腫的。
面對可怕的貧窮,劉博智産生了一個問題:如果一個攝影家只是拍照,他的意義在那裏?他難道可以對拍攝對象,尤其是處於困境中的對象無動於衷嗎?當然,劉博智已經馬上用他的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即時捐助,動員他的朋友捐助,為這個精神病女人建造房子,為她的兒女解決工作問題,讓他們能夠有所自立。第二年,房子果然建起來了,那個女人居然開始走出房子,居然開始有了笑容。
之後我們有了工作交往。2006年5月,劉博智帶了二十多個美國大學生來中國,他們的課程是學習觀察,其中一站就是連州的姚安,就是那個可憐的女人和她的家人。再之後,我受他邀請去肯薩斯大學藝術學院做報告,介紹中國當代攝影的一般狀況。在美國期間,他讓我看他所帶的學生在中國拍的照片。那些照片當然還有不少問題,但我仍然震驚其中對於“觀察”的理解。劉博智告訴我,這些學生大多都不是學習攝影的,他只是對他們提出一個簡單的要求,就是進入中國以後,一定要問自己“看”到了什麼,而不是去獵奇。晚上,我和劉博智在他的工作室長談,從生平、攝影、觀察到中國。他談得最多的是一個叫“攝影之後”的問題。他不斷地提起連州的姚安村,村子裏那個可憐的女人,以及她那兩個可憐的孩子。他告訴我説,男孩子已經長到19歲了,從來沒有讀過一天書,因為被同齡人欺負,喪失了自信心。女孩子12歲就要擔化肥,因為年齡太小,脊梁骨都挑彎了。然後他提到了救助計劃,已經做過的事和希望再做的事。
這就是在第二屆連州“國際攝影年展”上劉博智的講座的由來。那已經到了2006年12月,我和劉博智站在連州圖書館的會議廳。劉博智請來了姚安的人,請來了那個可憐女人的女兒,一個個子矮小的小女孩。他放他在姚安拍的照片,用廣東話講述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我則馬上翻譯成普通話。最後,講座成了現場捐助會,劉博智號召每人拿出10元錢,好為這一家人已經蓋起來的房子裝上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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