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一種新的投資方式，藝術品份額交易成為2011年國內最熱門、也最具爭議的話題之一。在網友總結的2011年“十大傻”中，“投資天津文物交易所”赫然在列。當這匹投資界的“黑馬”逐漸異化成脫韁的“野馬”，國務院及時發佈了《關於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範金融風險的決定》，湖南省兩家文化産權交易所又將如何應對——
2011年，各地文化産權交易風起雲湧，然而讓其名聲大噪的卻是藝術品份額交易。
藝術品份額交易是一種新型的投資模式，將一件或數件藝術品組成“資産包”，拆分成若干等份，面向投資人發售，並利用網際網路和一定的交易制度在網上進行交易。
這種交易模式類似于股票交易，即藝術品“資産包”被拆分為等值的若干份，由不超過分割份數的人進行申購，類似于股票市場的新股申購。申購完畢後可以進行線上交易。
2009年，上海、天津、深圳等地最早成立文化産權交易所。目前，全國正式註冊成立的文交所有30多家。其中，深圳文交所去年首吃螃蟹，第一個發行藝術品份額資産包。隨後，藝術品權益拆分和份額交易成為不少文交所的聚焦點。
去年1月，天津文交所將天津籍已故畫家白庚延的兩幅作品掛牌上市交易，起始申購定價分別為600萬元和500萬元，分別拆分為600萬個份額和500萬個份額，以每份1元的價格發行。始料不及的是，這兩隻“藝術品股票”被瘋狂熱炒，2個月後，均比申購價增漲17倍。暴漲之後，又在數月內從最高時的18元多跌至1元多。
藝術品産權交易缺乏規範管理，猶如資本遊戲，飽受爭議。2011年11月11日，國務院簽發了《關於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範金融風險的決定》，不僅暫停審批新的文交所，也對交易制度作出了明確規定。近日，有媒體報道，藝術品份額交易停牌的深圳文化産權交易所(微網志)，遭遇各地“藝術品股票”投資者維權，要求深圳文交所“還錢”。
去年六七月間，我省相繼成立了兩家文化産權交易所——湖南文化藝術品産權交易所(以下簡稱“湖南文交所”)、聯合利國文化産權交易所(以下簡稱“聯合利國”)。我省兩家文交所當下情況如何?
湖南省藝術品份額交易，一個停牌，一個清退
“在請示湖南省金融證券辦等主管部門後，‘盧禹舜國畫精品’資産包已于12月5日臨時停牌。”2011年12月28日，聯合利國董事長羅朝暉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介紹。聯合利國發佈公告稱，停牌期間，該所將根據國務院相關要求，修訂交易規則，並對交易系統中的集中競價、持續交易方式進行調整。具體恢復交易時間未定。停牌期間，投資者可進行正常出金、入金操作。
據悉，2011年7月，聯合利國精心挑選了國家畫院副院長盧禹舜的29幅作品，總價值3000萬元，打包組成“盧禹舜國畫精品”資産包。這年10月18日，該資産包在聯合利國正式上市交易。這個價值3000萬元的交易品種被分割成3000萬份，每份1元，每個交易單位為1000份。這是我省首個藝術品份額交易。
聯合利國的第二個資産包是黃永玉一幅巨幅畫作，上市説明書都已做好，因國務院文件出臺而就此擱置。
羅朝暉表示，暫停藝術品份額交易，是嚴格遵守國家文件的要求。其實，聯合利國開展藝術品份額交易以來，走勢一直較為理性。在去年10月上線交易後的1個多月裏，“盧禹舜國畫精品”的價格最低到1.02元，最高至1.3元，既沒有破發，也沒有漲瘋。
據介紹，藝術品份額交易，聯合利國的準備功夫做得很足。早在2005年，羅朝暉所經營的長沙雅騰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就有意啟動藝術品份額交易，但囿于當時政策不允許。近兩年，金融大環境發生改變，故重新啟動。目前，聯合利國是國內唯一一家與中國藝術科技研究所建立長期合作關係的文交所，也是業內唯一一個對網路藝術品交易平臺具有完全自主智慧財産權的文交所。中國藝術科技研究所，為該所上市的文化藝術品保真和價值評估等提供權威技術支援。
羅朝暉認為，聯合利國推出的“資産包”市場反應較平穩的原因有三：一是上市前對投資者做了大量關於投資風險和投資價值的宣講;二是制訂了交割、退出等制度體系，如限制每個賬戶每天買入賣出的數量以及規定要約收購的份額等;三是聯合利國當時採用的是T+1的交易模式，即買入後要等到下一個交易日才能賣出結算現金，不同於天津文交所採用的可在當日進行反覆交易的T+0模式，大大降低了換手率，壓縮了炒作的空間。
而我省另一家文交所——湖南文交所因只啟動了資産包發行，並未上市進行交易，去年11月21日對發售的資産包已全部清退完畢。此時，離國務院下文整頓清理各類交易所僅過去10天。
湖南文交所董事長陳克建告訴記者，價值5600萬元的“周國楨陶藝組合”和價值6900萬元的“湘繡藝術精品組合”，于2011年5月開始發售，實施藝術品産權份額認購。但不久後，這兩個“資産包”即停止認購，也沒有上市交易。他解釋，在發售藝術品份額産品過程中，鋻於國內藝術品交易市場波動較大，逐步認識到交易潛在的社會風險和政策風險;在主管部門和相關職能部門的監督和指導下，湖南文交所避免了進入藝術品“類證券化”交易的誤區。
與本意背道而馳，藝術品份額交易缺乏現實基礎和完善制度
在股市、樓市低迷，民間投資渠道有限的背景下，各地文交所推出的藝術品份額交易，無疑是一個誘人的投資新品種;而且進入門檻低。以聯合利國上市交易的“盧禹舜國畫精品”資産包為例，按其1元至1.3元的浮動價格計算，上市期間，投資者只要花1000多元就能進行交易。
聯合利國董事長羅朝暉認為，門檻低，可擴大藝術品投資的參與群體，有利於推動藝術創作的繁榮和藝術品流通的産業化。
但藝術品份額交易也帶來了一系列問題。
“文化産權交易的出發點，是讓資本通過合法的形式和途徑進入文化領域，加快文化産業發展。但一部分藝術品份額交易已演變成純粹的炒作行為，日成交量、市盈率與轉手率均呈現虛高態勢。這與政府啟動藝術品份額交易的本意背道而馳。”省文化廳市場處副處長賀美華認為。他説，文化産品有其自身藝術屬性和藝術價值，拆分後無法對其價值進行評估。國外對藝術品份額交易很謹慎，但也沒有形成成熟的模式。
湖南文交所董事長陳克建認為，目前，我國缺乏權威的機構對藝術品進行確權、真偽鑒定和價值評估。其中，藝術品的價值評估，即便在市場體系較為發達的西方國家也是難題。既然如此，包括藝術品份額交易在內的藝術品金融化，也就缺乏現實基礎。
中南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文化産業品牌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柏定國，也對藝術品份額交易的證券化提出質疑。他説，股票交易的是股權，股權的內在價值是其背後的資産參與生産活動，産生利潤，股票交易的本質是紅利交易;然而，藝術品不參與生産，不會産生紅利。如果説買股票是投資，那麼藝術品份額交易就帶有很大的投機成分。不過，柏定國表示，藝術品份額交易是一種新生事物，應該寬容看待，給予糾正的時間。
就此，文化部近日專門發佈文件，制訂了一系列交易規則，對繼續探索藝術品份額交易給予支援態度。該文件提出，經批准的文化産權交易所，可探索採取非公開發行或其他方式進行藝術品份額交易，但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等。
“作為一種新投資模式，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聯合利國董事長羅朝暉認為，藝術品份額交易的交易制度不完善，為藝術品炒家提供了可乘之機。相比股票，由於單個藝術品交易份額很少，市值較低，很容易為大資金所控制，進行爆炒。以天津文交所為例，T+0的交易模式，意味著可實時交易，換手率高。這種交易規則，無疑是該文交所從儘快開拓市場的行銷角度制訂的，但在市場穩定維護上卻明顯欠缺考慮。他説，政府應該將藝術品份額交易引導到一個合理範圍內，而不是簡單扼殺。可先小範圍內試點，對藝術品的評估、交易規則、流程等作出規範。
陳克建則認為，藝術品份額交易遍地開花，就是因為沒有相關政策法規，也缺少監管機制。此次國務院下發文件的第三條，就是要健全管理制度、嚴格管理程式，對目前金融産品交易制度至少作出了5點規範，如“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不得採取集中競價、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任何投資者買入後賣出或賣出後買入同一交易品種的時間間隔不得少於5個交易日”，“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等。
文化産權交易，路如何走得更寬
談到未來發展，我省兩家文交所給出了頗為一致的答案：戰略轉型。
湖南文交所董事長陳克建認為，在未來相當長時間內，類證券化的藝術品交易都不被看好。依照國家文件要求進行清理整頓後，湖南文交所將重新定位，走出藝術品份額交易的狹小圈子，將視野提升到整個文化産業的高度，充實交易平臺的服務功能，開展一系列合規業務。
記者看到，在湖南文交所列出的未來文化産權交易中，藝術品産權交易被放到了最後。陳克建説，在産權明晰的前提下，文化産權交易的涵蓋面其實非常廣泛，包括文化企業的股權及實物資産産權;具有文化屬性的智慧財産權，包括版權、著作權等;文化企業或文化項目的未來收益權;文化消費品的實物産權等。
去年11月，湖南文交所與省內一批文化企業舉行座談，從文化企業的需求中尋找項目。湖南文交所總經理湯厚松透露，以旅遊景點的門票收益權立項募集資金，就是該所正著手運作的一個項目。他説，文交所在撮合社會資本與文化産業的過程中，大有可為。以文化消費品的實物産權為例，安化黑茶就不是普通的消費品，而是兼具消費與理財功能的文化産品，只要在合適的儲存條件下，其價值就能得以增長。這樣的實物産權，可以利用文交所這樣的平臺，進行交易和轉讓。陳克建補充道，能夠進入文交所交易範圍的文化項目很多，值得深度挖掘，既能滿足社會資本旺盛的投資需求，又能做大做強一批本土文化企業，實現雙贏。
“藝術品份額交易將退出核心位置。”聯合利國董事長羅朝暉説，除了藝術品産權交易，今後其他三大板塊的業務分別是版權、著作權交易，企事業單位改制的股權交易，文化項目的投融資服務。
據了解，去年6月在省工商行政管理局註冊成立的湖南聯合利國文化産權交易所有限公司，去年7月經國家工商行政總局批准，已註冊為聯合利國文化産權交易所有限公司。聯合利國被省“兩型辦”列入10個“千億項目”工程之中，擁有先行先試權。羅朝暉介紹，聯合利國一開始的定位就是文化産權交易，而非單一的藝術品産權交易。在開展藝術品份額交易的同時，已開展和洽談的文化産權交易項目還有很多，包括長沙桂花坪的汽車産業文化園、益陽的梅山文化園、北京的動漫電影、中國畫院在河北的創意基地等。
羅朝暉説，在文化産業發展駛上快車道時，中小文化企業融資難已成為制約文化産業發展的瓶頸。目前，聯合利國正在參與打造一個為我省文化産業發展提供綜合性服務的平臺，擔負起中小文化企業的孵化器職能，包括對中小型文化企業的文化産權進行評估、擔保、法律諮詢與援助等配套服務。
羅朝暉介紹，一直以來，我省沒有真正的文化交易市場，文化交易呈現碎片化、無序化、自髮型的狀況，文化企業到處尋找可靠的平臺。文化産權交易所是完善文化市場的要素之一，外省部分文交所享有政府給予的優惠政策，我省政府也應該給予更多的關注與扶持。
延伸閱讀：緩解文化企業融資難重要一環
柏定國
文化産權交易所之所以能夠被批准成立，是因為其交易範圍本是面向全部文化資産，而不是目前炒得沸沸颺颺的藝術品份額交易。作為一種創新的金融衍生産品，藝術品份額交易固然有助於盤活文化市場，但它絕不應該成為文化産權交易所的重頭戲。在文化産業發展中，文化産權交易所應該擔當更為重要的角色，擔負起更為重要的任務，成為解決中小文化企業融資難的重要環節。
一直以來，融資難是我國文化産業發展的一大瓶頸。資金，可以説是中小文化企業走入市場時一道不可逾越的坎。中小文化企業很難拿到銀行貸款、風投融資，因為文化企業缺少可供抵押的不動産;文化企業多的是智慧財産權、版權、專利、創意項目等無形資産。貸款前需要擔保公司擔保。但擔保公司在對文化企業進行擔保之前，又需要評估公司對各類文化産權的抵押值進行準確評估。走完這一流程後，當銀行或者擔保機構需要拿文化産權這樣的抵押物進行拍賣或變現時，都束手無策了——缺乏廣泛的資訊來源，需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
此時，文化産權交易所應運而生。它的出現，既完善了文化産權交易的鏈條，讓銀行、擔保機構有效規避了風險;也讓更多的文化産品與社會資本實現有效對接，促進文化産業的繁榮與發展。
今年來，國內眾多文交所將業務取向集中在藝術品份額交易上，原因有兩個：一是目前文化産權交易的配套環節跟不上，銀行、擔保機構對文化企業缺乏興趣，猶如集貿市場建起來後，“攤位”卻租不出去;二是當下的文化産權交易市場體量仍然較小，文交所要生存，只有選擇最容易到手的“食物”。
目前，我省由省委宣傳部牽頭，民營企業參與，正在合力打造一個文化産權交易的綜合服務平臺，將評估、擔保、上市交易、小額貸款、項目投資等多項功能整合在一起，以解決中小文化企業投融資難的問題。其中，文化産權交易所就是重要組成部分。資金方面，可由政府先設立一個基金，發行若干股，再成立專門的基金管理公司，對參與進來的民營企業進行控股。幾年後集團開始盈利，政府的股本即可退出。擔保方面，可實行園區內中小企業抱團擔保，一家貸款，其他企業聯保。只要企業一心謀發展，而不是投機圈錢，就能成為這一綜合平臺扶持的對象。(作者為中南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文化産業品牌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首席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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