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賓虹是一位具有文人氣質的書畫家,對收藏者也極其挑剔,他曾向傅雷表示,士人作品最好不鬻,不然會有明珠暗投之嘆,而傅雷對此也十分理解。在傅雷與黃賓虹20年的交往中,畫、道義、友情,一直是彼此的話題。
1943年,傅雷夫婦(左)在“黃賓虹八秩誕辰書畫展覽會”上,傅雷參與舉辦了該展覽。
傅雷對黃賓虹的研究持久而深入,在他的眼睛裏,黃賓虹是中國美術史傑出的代表,是一位大師。傅雷在收藏黃賓虹畫作時,所體現的是兩人在操守和藝術上共同的價值觀。
既然是美術史傑出的代表,是一位難以逾越的大師,有著收藏嗜好的傅雷,當然會長時間觀察黃賓虹,購買、接受饋贈,在十多年的時間裏,傅雷集藏了近百幅黃賓虹的書畫作品。
黃賓虹是一位具有文人氣質的書畫家,胸襟、思想、才氣,畫壇無出其右者。面對收藏者,黃賓虹極其挑剔,他向傅雷表示,士人作品最好不鬻,不然會有明珠暗投之嘆。對此,傅雷十分理解,即使“惟生活所迫,即元代高士亦難免以之易米耳”,傅雷依舊尊重黃賓虹的感受,儘量選擇審美趣味較高的人紹介黃賓虹的畫作。
1945年12月27日,傅雷致黃賓虹的手札,就是最好的説明——
“賓虹老先生座右:頃奉教言並陽朔山水十二頁、小屏二幀、跋二紙,拜收無誤。山水冊遵命敬領,筆法墨法變化萬千,又兼佳紙相得益彰。敝藏從此又添一寶,私心喜悅何如!……敝處歷來傳播法制,均以不落俗手為原則,且寒齋往來亦無俗客,而多寒士,大抵總不至使吾公有明珠暗投之嘆,可以告慰耳。茲隨函附上白紙八方,係敝友嚴君重托代求山水小冊,潤資八千,且已送下,謹附此次匯款內一併匯京……”
“敝藏從此又添一寶,私心喜悅何如!”1945年的傅雷,所藏黃賓虹的作品看來已有規模。
高士之間的交往通達、順暢。對於超級粉絲傅雷,黃賓虹願意與其高談闊論,至於畫作價格的高低,從不關心。1945年11月16日,黃賓虹致傅雷的手札明確表示——
“……拙筆所存舊作以法北宋為多,黝黑而繁;近習歐畫者頗多喜之。然中國畫仍當以元人為極則。惟明人太剛,清代太柔,皆因未從北宋築基也。此後有純用線條之拙筆一種,當奉教。竊以為可成個面目或在此,尚未敢言。多收藏古畫者亦許可。將來可寄上拙畫,請甄別與人,擇其尤劣,祈刪出;間有可觀者,如合尊意即留之;或有同好,不必較及錙銖耳……”
“間有可觀者,如合尊意即留之;或有同好,不必較及錙銖耳。”如果沒有看破紅塵的眼力,沒有對榮華富貴的不屑,沒有藝術家的思想深度,無論如何説不出這番話的。
1945年12月27日,傅雷致黃賓虹的手札
1945年12月27日,傅雷致黃賓虹的手札
黃賓虹的氣質,征服了傅雷。他便在中華民國的最後幾年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最初幾年,一門心思地想著黃賓虹,他把黃賓虹的書畫作品,當成了中國讀書人跡化的人格。
“頃奉上月二十五日來示並尊繪扇面,拜謝拜謝。大筆老而愈壯,愈簡愈煉,而亦愈蘊藉、愈醇厚,題識所雲適足與尊畫互相發明,傳諸後世永為楷式,啟迪來者功豈淺鮮!不徒為寒齋矜為秘寶已也……”(1944年8月1日)
“去冬尊書篆聯,在畫會中為人于第一二日爭購一空,深以未獲墨寶為憾。茲擬拜求七言一聯,大致三尺許,琴對格式稍帶長為便,如蒙將釋文錄示尤感。潤資容後一併匯奉不誤……”(1944年8月30日)
“最近又蒙惠寄大作,均拜收。墨色之妙,直追襄陽房山,而青綠之生動多逸趣,尤深嘆服,謹當候機代為流散以同好……”(1952年5月25日)
“在杭叨擾多日,深恐過於勞頓;夫人殷勤相款,亦以精神虧損為慮。攜滬畫件,承慨允割愛,尤見盛情。茲將題款另紙錄奉,尚盼摘示價款,俾便將不足之數即日匯杭……”(1954年11月13日)
1955年3月,黃賓虹在杭州辭世。1954年11月13日的手札,是傅雷致黃賓虹最後的一通手札,所談依舊是畫。
可以這樣説,傅雷與黃賓虹識于1935年,在二十年的交往中,畫、道義、友情,一直是彼此的話題。因此,傅雷的收藏,就不單單是對一幅畫作的擁有,分明是對黃賓虹精神、操守、思想和藝術的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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