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永:你的自畫像和其他作品一樣,狂暴而強烈。
嚴培明:我的自畫像都是很自卑的,很多人看不出。我比較喜歡悲慘故事,黑暗的、悲哀的,用我的語言去表達更加激烈一點。藝術表現快樂沒什麼意思。
恐懼感是一種病
尤永:現在去法國的中國藝術家和當年趙無極、常玉、潘玉良他們走的路已經不一樣了。你怎麼看待他們這一代旅法中國藝術家?他們在法國的真實地位如何?
嚴培明:他們這幫人,趙無極的地位比較高一點,常玉、潘玉良生前在法國根本沒人知道,他們去世以後才炒起來的。
尤永:他們三個人,特別是趙無極和常玉,作品在國內的拍賣市場上已經是天價了。嚴培明:對我來講趙無極在文化上一點貢獻沒有,就是畫風景而已,他的作品我認為是抒情的,帶奶油的,甜甜的,小資産階級的東西。
尤永:那麼你在文化上的貢獻體現在什麼地方?
嚴培明:我是對人類的一種貢獻。
尤永:具體一點。
嚴培明:藝術家要表現對世界,對人生的一種觀點,一種看法。這個月我要去金邊,畫一批小的素描,一批速寫,在金邊的垃圾場,住了大概幾千個小孩,我給他們畫肖像,出本書,書名就叫《垃圾場》,全是小孩的頭像。
尤永:選擇黑白單色繪畫是無法克服一些東西嗎?
嚴培明:剛到法國的時候,每當你調顏色的時候, 總是有個老前輩在你眼前出現,擺脫不了,突然我發現,黑白就避免了和他們碰面。
尤永:中國水墨也是在黑白二元關係中的表現,我看過有文章説你受黃賓虹的影響,是嗎? 嚴培明:沒有看過,我對中國畫毫無興趣。
尤永:很多在國外成名的藝術家,出去以後都放棄了繪畫,你為什麼一直堅持在架上繪畫領域,有沒有嘗試過做做裝置什麼的?
嚴培明:他們在中國學的繪畫,出來搞裝置;我在西方學的裝置,搞繪畫。繪畫是很難的一件事情,因為繪畫的語言太古老,而且大家都懂這個語言,你要是沒有自己的特點,語言和想法的話是很難出來。裝置是屬於觀念的東西,狡猾一點都可以做。搞畫畫,現在要有點傻勁,不去追求立即成功。
尤永:繪畫史上有那麼多大師在你的面前,你有沒有望而生畏?
嚴培明:恐懼感是一種病,不能因為有人做過就不做了,什麼事沒人做過?我在第戎美院的西班牙老師,他知道我很有天賦,他曾經説,你這個人就像走鋼絲,摔在左邊是一個普通人,摔在右邊是一個大師。這一點的差別和技巧沒有關係,比如説,我完成一張畫是最後一口氣才完成的,有的人是最後一筆完成的。
尤永:你每天工作多長時間?
嚴培明:每天十幾個小時吧,包括畫畫和一些雜事情。我想一張畫的時候,一整天最好的時間也就半個小時。
尤永:你畫一張畫要多長時間?
嚴培明:兩三天。
尤永:你畫得很快,速度上又回到了你最初的夢想,在電影院畫海報也是這個速度。
嚴培明:快,因為活的時間太短。
尤永:有小稿嗎?
嚴培明:我從來不畫小稿,很大的畫也是一次性上去,最後一遍是重新畫一次,全部改變。
尤永:你有沒有擔心有一天失去了創造力?
嚴培明:我不停地工作,就像機器開在那裏。中國藝術家可以吃老本,一張畫成名可以吃一輩子,在西方藝術家越成功越努力。
尤永:你始終有危機感?
嚴培明:每張畫都是一個警鐘。在西方,幾年不見新作品,就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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