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視物質時代的藝術真相
海外研修中,我總體感覺到英國藝術環境發展的現狀所代表的西方當代藝術教育環境有其自身的必然,也有其本身的自覺需要,似乎是堅實地附著于其國民普遍的藝術素質基石上。中國今天的藝術教育是否需要同樣全盤接受他們今天的模式和價值取向,是值得我們的藝術界和教育界慎重思考的問題。我以為“五四”以來對西方的學習借鑒的主要動機是提高國民自身的文化素質,或許在今天依然是藝術院校的主要目的。
平面、服裝設計等藝術設計專業的繁榮有其現實中的實用功能和商業的延伸原因,這些都無可置疑並且前途坦蕩,但國內院校卻大量開設隸屬純藝術造型類的新媒體、跨媒體專業,頗為熱鬧。但由此談與西方接軌,尤其在純藝術領域的媒體裝置材料上接軌,似乎更是空中樓閣。
反觀英國藝術教育現狀,伴隨著其自身的歷史根源、社會發展、文化基礎、受眾人群本身的文化結構而形成。英國的媒體裝置藝術在現實中的運用廣泛,其中商業與純藝術的功能界限比較模糊,媒體藝術的運用已非常成熟並已形成了較廣泛的接受群體和施行群體。西方人的藝術史在傳統繪畫領域已經滿溢,當代對傳統的反動有其被動和必然,今天在繪畫上能取得一丁點的傳統意義上的成就非常艱難,不僅需要觀念的突進和天才,更需要極大的付出,需要整個生命的投入,所以西方藝術教育中媒體裝置的普及是由其公共性決定的。
中西方的美術教育基礎是不一致的。西方的美術館教育已經滲透在西方人的孩童時期,城市色彩與地理風貌形成的視覺的審美色彩經驗也完全不同——中西方人孩童期的色彩基因都有差距,中西方人的藝術素養差距不言而喻,中國的藝術公共性尚在初期,並且在發展與分佈上都不平衡,甚至局部有被誤讀後形成的錯位。建議國內的媒體藝術教育應該先在實用領域推廣,慢慢形成一種對該類藝術的普遍的審美基礎,才會出現真正能自發自覺將其運用在純藝術領域的學生。傳統藝術的演進雖然邊緣,但依然行進得純正從容,英國也出現了盧西恩·弗洛伊德這樣拓展繪畫史的偉大畫家,這與西方較穩定的價值觀和文化背景分不開,這裡不得不説中國幾十年的變化,傳統與當代是割裂的,來路不明的無源之水比比皆是。這種狀況,並非如一些樂觀的看法那樣,“中國油畫已經與西方齊頭並進了”。
英國的當代藝術,也是受資本影響的結果,篩選、購買、分類、標識化、公共化、增值、銷售……有一套完整的體系,同時每一環節相對應的人群也具備相應的素質,以使得該體系迴圈往復生生不息;而資本介入中國,現在只是開始,遠未見到結果。英國文化有種天生的與美國文化的對抗,排斥波普和抽象,重視歐洲精神,其中的貴族文化精英意識形成了區別於美國的當代性。中國藝術的當代性又是什麼呢?我覺得並不鮮明,有左右逢源的嫌疑。
國家藝術教育重心應該回到對傳統的研習上,回到以提高普遍的國民藝術素養和審美層次的目的上。應該明確對西方審美的研究和掌握是為了滿足提高中國文化整體素質的需求,是中國文化復興的需求,這或許是我們的美術院校應該深度思考的問題。我們應該正視物質時代的藝術真相。
2011年7月24日,我離開倫敦。4天前盧西恩·弗洛伊德在繪畫中去世。據説他的畫室正在霍蘭公園中,他的離開對英國乃至整個西方來説都宣告了一個繪畫時代的終結,然而對中國來説意味著什麼呢?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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