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藝術的尷尬
英國藝術院校的教師並非全是功成名就的藝術家,知名藝術家也很少成為大學教授,這被我理解為英國人對藝術教育者與藝術家的兩種不同的身份認同。
坐落在皮卡迪利大街上的英國皇家藝術學院裏,教學走廊、食堂轉角和教學樓的角落中依然散落著一些解剖用的人體骨架及古希臘羅馬的雕塑,與國內的藝術院校相似,但教室中陳列的學生作業卻又分明告訴我們,他們早已把這一切拋卻。這些作業與我所看過的各種畢業SHOW大同小異,顯現出的特徵便是純藝術的展覽明顯沒有設計專業的畢業展受人關注,平面設計特別是服裝設計的畢業展特別受到社會相關人士的關注,甚至還需要排隊買票參觀,相形之下造型專業的展覽,參觀的人相對少之又少,可見英國當代藝術造星運動的奪目光輝也有普照不及的角落。這些角落裏的生存焦慮,使得這些藝術生態鏈的最底層已經失去身處藝術殿堂中應有的驕傲和自尊,這很難與我原來的想像進行對接。
同時,造型藝術創作模式也顯現出了雷同的尷尬。以架上作品為例,各院校普遍展現出趨同的樣式並伴隨著簡單的手法和技巧。這也是難以吸引外界關注的原因。具象繪畫作品的樣式基本以10年來的歐洲領軍人物樣式為摹本,類似皮特·道伊格、丹尼爾·李斯特的繪畫比比皆是,這些年輕的模倣者沒有中國的模倣者幸運,得益於資訊傳遞客觀上的不公平不對等,以及國人本身藝術素質的不一,前幾年涌現的“中國裏希特”、“中國安迪”、“中國奈良美智”們似乎都理所當然地安身立命。這些模倣品同我2005年參觀漢堡美術學院的學生作品幾近相同,讓我也感受到了今日英國造型藝術的扭捏,或許正是今日世界造型藝術的呢喃夢魘——會是明日中國的嗎?
英國的當代藝術環境確實與國內根本不同,倫敦人的藝術環境與藝術生活自然而且自覺,倫敦人是生活在畫廊叢中的。全市有近兩百家畫廊和形形色色的美術館、文化中心,較為知名的有泰特現代美術館、泰特不列顛美術館、國家美術館、考陶爾德美術學院畫廊、薩奇畫廊、白立方畫廊、蛇形畫廊、巴比肯藝術中心等。其中,泰特現代美術館並未按傳統的年代編排方式陳列藝術品,而是分成四大類:歷史-記憶-社會、裸體人像-行動-身體、風景-材料-環境、靜物-實物-真實的生活。這種割破歷史脈絡的陳列方式使得觀眾在同一個空間和時間與不同年代圍繞同一主題創作的藝術品相遇,人們在觀看莫奈的大型壁畫《睡蓮》的同時可以瞥見身旁的Richard Long創作于1991年的石頭陣。不同的藝術思維和創作手段在此直接碰撞,指引人們思考藝術精神魅力所在。
在過去的10年中,由於英國國民對當代藝術從總體上有所認知並産生興趣,因此參觀當代藝術作品的觀眾人數大幅度上升。畫廊和美術館充斥著教師領隊來進行藝術素質教育的中小學生和參觀的遊客與市民。這司空見慣的種種無不顯示出英國當代藝術的公眾化、日常化傾向,但其中也伴隨著藝術的娛樂化、俚俗化,雖然這種鄙俗中有純正的教養,但從中可見傳統的審美價值取向在現實中逐步日落西山,取而代之的是藝術的導讀化,充斥著各種詮釋、解讀、標識。
這種藝術的公共化逐漸成為今天西方藝術的價值取向。其中倫敦夏季藝術大展和肖像畫大展是能代表英國架上繪畫普遍性現狀的公共性展覽,展覽的策展方式與國內不同,一個展覽上同時有殿堂級的藝術家(類似盧西恩·弗洛伊德、安森·基弗)與平民藝術家甚至是兒童畫家的作品,陳列方式非常密集,更像是一次集會,展覽的宣傳和廣告遍佈城市的每個角落,而且設有獎金,由評審專家和群眾投票。參觀的人絡繹不絕,然而讓人不解的是,我所參看的肖像畫大展上的寫實面目作品多采取照相寫實的手法,雖然西方人的面孔確實非常適宜用油畫材料表現,但傳統的藝術語言和繪畫性的手法延續卻在英國接近絕跡。這不由得讓我遺憾,畢竟在圖像技術已經發展進入1080P的高清時代後,保留繪畫性本體語言的繪畫才是彌足珍貴的,更不用説在油畫的生發國度中,不知道油畫會否走向3D。這都反映出西方式的思維方式、達爾文主義以及對自身繪畫傳統的審美疲勞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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