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的廁所會堵嗎？”遊戲設計師、自媒體“落日間”創始人葉梓濤拋出了一個問題。

　　以“元宇宙：理論想像與實踐空間”為主題，上海社科院文學研究所主辦的第八期“水花雅集”青年學術沙龍線上舉行，與會青年學者從媒介理論、技術哲學、城市文化、文化産業等不同角度展開討論。葉梓濤是第六位發言者。

　　“一個遊戲設計師在考慮遊戲中添加廁所時要問這些問題：遊戲中是否會有廁所？為什麼有或為什麼沒有？如果有，在哪？遊戲裏有多少廁所？玩家平均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第一個廁所？遊戲中的廁所是可互動的嗎？還是只是展示的？……”滿滿一螢幕問題背後，指向了一個答案，遊戲設計是遊戲的關鍵，也就是説遊戲如何運作是由遊戲設計決定的。在葉梓濤看來，眼下對“元宇宙”的討論和想像，往往缺少了遊戲設計的維度。“遊戲設計不是豐饒的經濟學，而是經濟的經濟學。比如一款飛行遊戲，地面上的景象被默認為是貼圖。遊戲中的真實感並非現實本身。為什麼很多人依然沉迷于馬利奧遊戲？因為它足夠真實，不是視覺上的真實，而是遊戲人物和磚塊碰撞、吃了蘑菇這些動作，有真實的反饋。當我們在討論元宇宙是好是壞時，就像討論遊戲是好是壞，多少有點空泛。應該討論的是，什麼樣的元宇宙的設計是好的，什麼樣的元宇宙的設計是壞的，然後推動、嘗試接近那種好的元宇宙。”

　　青島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于成認為，“我們必然走向元宇宙”這種説法本身，是一種制度化的文化想像的表達。從媒介考古學的視角來看，雖然人類對媒介的想像總是在一套制度化的文化實踐中展開的，但並非線性的，單一、必然的直線，而是發散、多元、偶然的。“如果我們只能被動地接受技術公司提供的單一想像，接受技術公司設定的道路，那麼未來已來，對元宇宙的任何思考都是無效的。”

　　在於成看來，如果説網際網路的“上半場”完成了人與人之間的“弱連接”，在網際網路的“下半場”，更需要審視“可以在任何場景下做事”“更有效率”“更加精彩”諸如此類的表達。“從社會心理學的視角看，擁抱元宇宙是拒絕向外探索或不確定性的群體心理寫照。如果人類真的‘必然走向元宇宙’，或許更需要想像減速的元宇宙，想像緩解現代性精神危機的元宇宙，想像與‘星辰大海’保持聯繫的元宇宙。”

　　“在meta體驗店裏提供的體驗，實際上還是比較粗糙和幼稚的。”同濟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講師張艷從技術現象學的角度切入，認為元宇宙目前仍然是一種話語和想像。歷史上，技術創造往往是由技術想像作為先導。元宇宙為人們開闢了未來技術發展的願景，這一願景是對當前技術現實導致的區隔化和離身化的不滿與補益，將已經實現的社交網路通過虛擬現實的底層架構，進行整體性提升。

　　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朱恬驊以“‘遠端在場’可能性的條件”為題，認為元宇宙復興了“遠端在場”。“遠端在場”試圖打破人在物理時空中的唯一性，賦予其雙重乃至多重的“位置”。“遠端在場”將人定位於另一重不同於物理空間的“空間”之中。這種“空間”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對電腦網路應用的隱喻。元宇宙延續了“賽博空間”以來將電腦網路空間化的隱喻模式，並將這些原本分散、程度不一的定位統合起來，以可視、可感的方式呈現出來。

　　上海師範大學影視傳媒學院副教授趙宜認為，當前全球範圍內元宇宙命題的發生，很大程度上來自於矽谷和好萊塢合作行銷的概念神話。由此，電影工業介入新技術話語。面對電影的慣例與“偏見”，電子遊戲不斷提示著操作的生産性和響應的開放性原則，由此展露出新技術蘊含的媒介資訊。

　　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杜梁關注“元宇宙的媒介本體屬性”。他認為，當前多數關於元宇宙的理論想像，都忽略了對其媒介本體屬性的討論。元宇宙的本體建構，需要以虛擬現實技術的應用為軸，從技術“基建”、場景建構、人機對話和主體延伸等角度全面鋪開。在元宇宙中，扁平化、點狀化時空場景互聯成多中心蛛網，與機械緊密結合的千面主體隨意躍動其間，人類存在方式有望進一步推向“後人類”階段。

　　《藝術學研究》編輯趙東川提出，當前有關“元宇宙”的討論缺乏共通的概念基礎，這會阻礙有效的學術對話。燃麥科技聯合創始人唐迤認為，目前“元宇宙”的發展類似于2000年左右的網際網路，處於野蠻生長的階段，很多泡沫終將破滅。但“元宇宙”確實讓業界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性，這個可能性本身可以推動未來10年、20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發展。

　　遊戲設計師範子懿認為，現有媒介技術的特點使之更易營造恐怖氛圍、激發生理反應，相比之下，傳遞溫情和信任就顯得困難。此外，人們對敘事內容的需求存在消耗性的特徵，這使元宇宙“無限內容”的承諾面臨挑戰。他認為，人的價值感來自積極主動的付出，當媒介技術能夠更直接地觸動人的神經感官時，人們在“元宇宙”裏付出得越少，將導致其價值相應降低。

　　“疫情期間，有一個段子，要出門從微信出去。這個段子本身説明，元宇宙已經進入公共視野和流行話語。”近年來，技術的發展擴展了想像的邊界，疫情的原因讓人們開始重視虛擬場景的構造。作為真實世界的延伸與拓展，“元宇宙”受到多個領域的關注。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徐錦江認為，“元宇宙”從文學藝術的想像，到與哲學、政治、法律、倫理，尤其是與傳播技術、産業發展緊密相關，“希望學術界能提出更有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的意見，讓‘元宇宙’真正造福陷於困境的人類。”

來源：上觀新聞    | 撰稿：施晨露    | 責編：丁薩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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