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自如、新華網共同編纂的《2021中國城市租住生活藍皮書》發佈。其中提到,隨著人口流動帶來的長租房需求增長,租客、業主的居住理念迭代,預計在2030年中國租房人口將達到2.6億。值得注意的是,當前業主群體正趨於年輕化,他們普遍有過租房經歷,對市場發展初級階段時資訊不透明、品質錯配、租房難等痛點更有感觸,因此也更加理解“好房才好租”的理念。而隨著年輕人“租購”意願更趨理性,58%的城市租客表示通過租房結婚來完成“小家”。
租房一族裏,有人享受獨立,有人為生活所迫,有人追求極簡生活,有人對改造房屋狂熱……在短暫擁有的居住空間裏,他們是否能找到自己理想的生活狀態?近日,記者追尋著濟南租客的腳步,走進了他們的日常。
一個人,一間房,一張床,一隻行李箱
清冷的晚風拂滅萬家燈火時,唯獨留了于文房間的窗。在濟南市市中區某小區,32㎡的屋子裏,沒有閒聊聲,沒有煙火氣,寥寥幾件傢具中,那張床貢獻著自己最大的價值,説得具體點,是每天陪伴租客于文6個多小時。
一般情況下,夜裏12點到1點之間,是于文到家的時間。推門,開燈,拿上東西去公用衛生間洗漱,回房,臥床,關燈。所有動作一氣呵成,10分鐘內搞定。6個小時後,鬧鐘響起,簡單收拾一番,于文又離開了房間,幾乎日日如此。
“其實別的東西都可以不要,有個睡覺的地方,加上行李箱,我就能夠奔波和生活了。”于文稱自己是一個“極簡主義者”,這些年,他在濟南換了不少房子。與別人不同,每次搬家,他的物品用一個行李箱就能全部裝下。“一般租的房子裏傢具都齊全,洗漱用品可以住進去以後買,想來想去就需要裝幾件衣服,幾雙鞋,再也沒有其他重要的東西了,多了的都是累贅。”
“濟漂”3年,于文深知“少即是多”,這也適用於自己的租房條件。“租房子,我首先考慮的是離工作的地方近,其他條件都是附屬。因為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房源啊,像是交通便利,還便宜,面積又大的房源資訊,一看就是假的。”正因如此,他正在租住的房子與公司相隔不遠,只需步行5分鐘,但900元一個月的房租,對一個在濟南奔波的外鄉人來説,著實不算便宜。
“就幹工作唄,加班加點,多勞多得。我是在濟南上了大學就留下來了,現在父母都在老家,一個人打拼了三年多吧。一個年輕人,又是男性,不可能不買套房子吧?哪怕是幾十平方米的房子,也是自己的。”跟別人聊天時,于文從不曾説那是“我的家”,而用“我住的地方”來代替。“現在租的這個房子是戶主改造過的,應該是把廚房和客廳分別又隔了兩間房出來,一共是5間,我住的是客廳改的。”于文説,目前整套房子帶上他只有3個租戶,室友們也基本見不到面。“有位室友好像是開了包子鋪,淩晨3點就出門了,下午回來睡覺。我天天加班到深夜,説不上話,也沒必要説。”
如果一直在向目標奔跑,也就顧不上感受孤獨和辛苦。于文説,他已經看好了高新區的一套房子,預計明年就能夠交上首付。“之前確實壓力很大,不敢告訴父母。現在很期待也很害怕,習慣了目前的生活狀態,想像不到真的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後會怎樣。”
灰姑娘與王子的十年愛情長跑,由出租屋見證
被求婚那天,是在盛夏。林涵記得那天出租小屋裏空調壞掉了,她給房東打電話找人來修,過了十分鐘,門鈴就響了。“開門看到一束玫瑰花,後面是我老公單膝跪地,拿著戒指。很俗很老套的劇情,但還是感動得聲淚俱下。”整個過程沒有別人知道,只有這套房子默默記錄著。
“我是80後,從上大學起,他就選擇跟我到了一個城市,生活在一個地方。我們倆都是農村孩子,沒有什麼家庭背景,也沒有太大出息,就像茫茫人海中的兩粒沙子。我們相依為命,過上普通夫妻的生活就心滿意足了。”回憶起十年的愛情故事,林涵説,柴米油鹽醬醋茶,基本都發生在他們租過的房子裏。
“2011年,130元租的小房子,木門木窗,即將拆遷。 2012年,260元的房租,在城中村。接著是500元租的單間,還有單獨的衛生間,可以悠閒地洗澡。2018年,600元租了一室一廳一衛,可以安靜生活,不急不躁。目前,1300元租的兩室一廳,能夠接待朋友和家人……”這些年的租房經歷,林涵張口就來,已然不需要筆記記錄。“一步一步堅持到現在,兩個人一起打拼,生活豐富多彩。在不同的房子裏,我們也結交了很多朋友,結婚都要請來。”
看過別人備婚結婚,林涵覺得自己好像傳説中的“灰姑娘”。“大家都在説貧民窟姑娘穿搭、護膚,幾百上千,甚至上萬的都有,我覺得她們都是精緻姑娘。看看我,2999元的婚紗照,不過百的鞋子衣服,化粧只有一支眉筆和口紅,最重要的是我還要在租的房子裏完成婚禮。”林涵彎起眉毛,嘴角上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已經找到了王子,童話會成真的,城堡也會有的。”
與房東鬥智鬥勇,異鄉人也會渴望有歸屬感
“租房時誰沒有踩過幾個坑呢?大小之分罷了。”雖然不是租金被騙,房東跑路這樣的“大坑”,但出租房裏老化的電路線最終惹惱了李鑫。“當時看房子的時候沒有注意,搬進去之後才發現,一用電就會短路。我記得第一次用燒水壺就直接跳閘了,還有迸出來的火花,都給我留下後遺症了。”李鑫説,由於這套房子是在濟南的老小區,比較老舊,所以這樣的問題很是常見。“畢竟是涉及安全的問題,跟房東溝通了,但他也只是介紹了修理的師傅,説讓我自己去聯繫。我又不懂,打電話也總聯繫不上。”
直到搬出去那天,電插板上迸發的火花還是一直讓李鑫心驚肉跳。“除了用電的問題,還有洗衣機,第一次用就是壞的。但房東死活不認,也不願意換新的。我和他軟磨硬泡了好久,最後還是各湊一些錢,買了臺二手的洗衣機。”搬家的時候,洗衣機帶不走,李鑫嘆了口氣,“吃虧的不還是我嗎?真是長了記性,再找房子的時候,這些問題我都得提前確認好。”
當然,除了一些糟心時刻,租房的日子裏也有很多溫情瞬間。在搬進新房子不久後,室友的問候讓李鑫獲得了歸屬感。“她也是一個山東的女孩,那天她的媽媽來看她,帶了熏雞、大棗之類的特産,她給我打電話説晚上不要自己做飯了,回家咱們一起吃。”挂了電話,眼淚就滴答滴答,這個來自威海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了“在家”的感覺。“平常都是下了班自己簡單做點,很久都沒有人準備好飯等我回家了。父母不愛出門,也沒來濟南,我現在大概半年才回一次家吧。”
兒行千里母擔憂,雖然只有500多公里的距離,李鑫也常常會給家人報平安。“他們總説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我也想讓他們放心,還好現在有室友跟我一起租房,生病或者有其他事情的時候,彼此之間互相關心幫助。偶爾一起聚餐,分享好吃的和趣事,也沒那麼孤獨了。”
如今,早晨出門工作,一句“我走啦”,晚上下班回來,一句“我回來啦”,是李鑫和室友之間約定的默契,也成為最能撫慰異鄉人的煙火氣。
長大之後,人們被迫或是自願,擁有了獨處的空間。租房,是當下多數年輕人的不二選擇。于文即將在奮鬥中告別還不熟悉的房間,林涵懂得幸福的維繫也許並不依賴城市和金錢,而李鑫在陌生的地方擁有了朋友和歸屬感。他們的故事未完待續,也一直在提醒著人們:房子是租來的,但生活不是。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大眾網·海報新聞記者 李子驕 濟南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