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枚釘子之一
2020年全面脫貧的目標如戰鼓頻響,扶貧到了需要攻堅的時刻。
按照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關於加強貧困村駐村工作隊選派管理工作的實施意見》,2018年6月底以前,按照“派最能打仗的人”要求,要實現全省11501個建檔立卡貧困村一村一隊、到崗到位。
作為阿壩州小金縣稅務局的結對幫扶單位,新津縣稅務局黨委班子決定選派一名幹部前往小金,參與組建扶貧工作隊。他們選派的“最能打仗的人”,就是馬長波。“這個小夥子,肯學肯鑽肯幹、吃苦耐勞,是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娃娃。”新津縣稅務局黨委書記、局長王佳偉告訴我們。
馬長波清楚地知道,“精準扶貧”的準頭,就在像他這樣的“釘子”身上。釘下去,又如何發揮作用,是他時常自問的問題。“我們能做什麼?”他看向彭書記和何哥,“其實我們能做的很有限,我們受職許可權制,也不能給村里拉來大項目、搞銷路,目前能做的就是宣傳扶貧政策、反映民情民意、幫忙村民解決實際困難。”想了想,他又補充道,“現在扶貧政策已經很全面了,三個主要致貧因素,因病、因殘、因學,都有相應的扶助政策,其他方面就需要一個長期的發展過程了。”
馬長波的表述簡潔、準確,邏輯自洽且清晰。往往在提出某個現象後,再補充説明這一現象的成因。他把這一思維方式歸功於成長經歷。“從讀書的時候開始,就是我自己給自己做決定。”父母教給他的,更多是樸素的“做一個好人”。對整個世界的思考,只有源自他不斷的探索與試錯,也正是這個過程,形成了他極為明顯的性格特徵。
“務實、熱情,”彭文清在評價他的時候,“務實”二字脫口而出,“老百姓的事都第一時間解決。”
從務實的馬長波的視角看來,過於宏闊的理想並無益於扶貧工作的開展。清楚現在是什麼樣、將來可以怎麼樣,才是真正有利於扶貧的態度。馬長波大學念的是經濟學專業,被問及“怎麼理解‘經濟’一詞”的時候,他頓了頓,笑起來:“經濟就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經世濟民,落到實處——在木納斯——以及上萬個像木納斯一樣的貧困村,的確就是村民們的衣食住行。
木納斯村全村地處陽山,氣候乾燥,一年只能出産一季莊稼,當地農作物以小麥、胡豆、洋芋、豌豆為主。近年來,在扶貧工作隊的幫助下,部分村民開始種植大黃、一枝蒿等藥物,經濟逐步好轉。在隊長李茂家中,我們看到了地上堆放著的大黃,根莖直徑在2-6公分不等,李茂説這是上一批收剩下的。“大的已經收走了,價格要好一些,”他説,“小的這批過一段時間也會有人來收,(協議的)保底價是9毛5,有人出價更高也可以賣給他。”
夏天的時候,馬長波跟村長和隊友一起去地裏驗收大黃。大黃開著玫紅色的花,像一柄柄利劍一樣直直地從綠色的山坡上冒出來。馬長波一時看花了眼。趁年輕的確應該多出來經歷一些,他感慨。“這裡的大黃可以長很大,”他伸出兩手比劃了一下,“有的要用挖掘機才能挖出來!”
隨著植物一起生長變化的,是整個木納斯村的村容村貌。山路被加寬硬化,裝上了綠色的防護欄,上山路上有三道鐵柵欄門,是村裏用來防止牛羊跑下山的關口。村頭村尾分別都修了停車場,這樣在藥材收購季上山的車才能有地方停放。村裏新建了公共廁所、公共垃圾池,村衛生室前方,甚至立起了一個高大的籃球框,在高原風吹日曬中變成了深褐色。
村裏家家戶戶裝上了太陽能熱水器,原本毫無遮攔的房屋埡口,如今也加上了透明的擋風防護欄,山野依舊一覽無余,卻再無冷風肆虐。“經濟好嘞,都裝起來了。”村長吳學周慢慢地踱步過來。
村民朱菊香抱著十個月大的兒子在院子裏曬太陽——她們家曾經也是貧困戶——如今家裏經濟條件好轉,不僅新修葺了房子,買了拖拉機,還生了二胎。小傢夥也不認生,對著攝影師的鏡頭笑得十分開心。
馬長波看了《我和我的祖國》,對其中“白晝流星”的片段記憶猶新。“我們對邊遠地區的扶貧支援的確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要讓扶貧幹部一下子扭轉主角的性格,還是有點藝術化了。”他認真想了想,“脫真貧、真脫貧,不是説説而已,還是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
“這就是我們這樣的駐村工作隊存在的意義。”他總結道,“一點一點,從思想上幫村民們改變。”
改變,意味著接受新觀念,也意味著選擇和放棄。網際網路早已參與到了這個改變進程中。小金縣城裏有“四通一達”和順豐快遞員奔忙的身影,“郵政也可以送貨進村了”。村長吳學周在抖音關注了李子柒,因為他的孩子運營著一個簽約頭條號,專門介紹木納斯風光。
“經濟好起來,可能有些傳統的東西就變了,但這是發展的必然。”在馬長波看來,村民過得更好顯然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