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上午，首次真正意義上的國家級聽證會在鐵道大廈召開，雖然氣氛森嚴，但其在眾多媒體的關注下，已成為一個純粹透明的價格聽證會。

    下午，在所有的聽證代表發言後，除一位代表未表態外，已有超過51％的代表明確表示同意此次部分旅客列車實行政府指導價方案。也就是説春運價格上浮已成定局。前不久，廣州公路春運價格聽證會後使申請聽證的價格浮動方案中的上浮價格下浮了35％。那麼此次鐵路價格聽證會後，價格上浮的比例會發生什麼變化？

    那麼，就請關注各方代表會場內外的看法如何？對這次參政的機會他們又是如何把握，如何把來自各界的聲音真實地反映出來的呢？

    關注：鐵道部申請了什麼

    在此次聽證會上，鐵道部提出的申請包括：

    1、上浮條件：春運、暑運和“五一”、“十一”期間，經過能力利用率達到90％的線路、基本運作圖客車能力不能滿足客流需要方向的旅客列車，在日客流超過年均客流15％的高峰期允許票價上浮。其中，春運期間空調列車票價可在20％、其他列車票價可在30％的幅度內上浮；暑運和“五一”、“十一”期間，硬座票價可在15％、其他席別票價可在30％的幅度內上浮。二是週末客流比平時增加20％以上的客車，始發客車票價上浮幅度最高不超過15％。三是經過能力利用率達到100％的線路、基本運作圖客車在一段時間內不能滿足客流需要、客流超過能力20％以上的旅客列車，票價可階段性上浮，其中硬座票價上浮幅度最高不超過15％，其他席別票價上浮幅度最高不超過30％。　

    2、下浮條件：一是競爭激烈或者客流在一段時間內明顯下降的旅客列車，根據市場競爭和客流變化情況，票價可階段性下浮。二是團體批量購票、途中補購晝間臥鋪票以及鐵路運輸企業認為需要下浮的其他情況，票價可實行下浮。

    3、上下浮動條件：城際間日開行多對設施、服務、速度都相同的客車時，其票價可以分時段上下浮動，其幅度不超過15％。

    聽證聚焦

    焦點一：運營成本顯示鐵路不盈利

    在説明申請理由時，鐵道部運輸局局長胡亞東明確表示，鐵路春運總體上是不盈利的。會後，鐵道部政策法規司司長曹中雄進一步説，鐵道部現在無政府補貼，而學生半票、殘廢軍人半票以及涉農産品、物資運輸等公益性運輸，鐵道部都是虧本的，總體來看是微利經營，去年1300多億收入，盈利僅5個億。

    但針對此點，民航總局財務司價格處副處長鄧戩民説：方案中一些財務分析，應該細化。從提供的數據裏來看，客運和貨運是混在一起的，是客運賺錢還是貨運賺錢？

    有代表認為，如果客運賺錢，貨運賠錢，用客運補貨運不妥。鄧戩民建議，如果由於貨運賠錢，需要國家政策扶持及地方財政支援，不能把負擔轉移給消費者承擔。

    焦點二：誰該承受價格浮動壓力？

    “中國人傳統上非常重視這個節日（春節），”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委員于祖堯認為，在春運高峰期間，乘客的主體是外出打工的農民。他們到城市打工之後，工資收入是最低的，且缺少最基本的社會保障，公費醫療沒有、社會保險沒有；打工之後的積蓄要養家糊口。1997年以來農民收入的增幅一直是徘徊不前的，純農戶的收入還在下降。這個時候，如果我們在春節期間，民工探親回家時，把票價再上浮過多，對農民來説，是傷害他們利益的。

    然而，也有代表對上浮提出有條件接受，湖北省消費者代表吳茂堂表示：如果我們的鐵道部門在鐵路運輸的硬體方面，如供水、供電、衛生等方面做出一些較好的改善，加上服務人員的服務態度好，我認為火車票價的適當上浮，消費者是可以接受的。現在我們的列車環境，離消費者的基本要求還有一定的距離。也有代表提出，對鐵路服務應實行服務品質體系認證。

    不過，曹中雄認為，通過此次價格浮動根本改變鐵路的服務品質，這不可能，因為鐵路的能力太緊張了。

    中消協副秘書長董京生：承受能力不表示消費者是否買得起，春節回家，黑市票價再高，他也得買。這不表明他的承受能力，而是無奈。

    由於此次價格浮動所涉及的群體正是那些要在固定時段出行的工薪階層，對於將全年的運營壓力要這部分人承擔，代表們表示不能理解。中國政法大學教授王衛國説：我可以認為鐵路運輸確實屬於微利經營，但也不能把負擔集中在少部分人身上，特別是那些在經濟收入中的弱勢群體。所以我建議，在經過充分論證的基礎上，對鐵路客票的基準價作一次普遍性的小幅度的上調。

    焦點三：價格浮動意在削峰平谷？

    為了説明申請方案是為了用價格杠桿的力量削峰平谷，胡亞東用近3年春運實行價格浮動後的效果進行論證。他説，如2001年春運期間，在部分票價上浮前的1月上旬，鐵路客運量比上年春運同期增長10.4％；上浮後的節前15天增幅僅為1.9％；除夕、正月初一和初二這3天票價不上浮，旅客發送量創造了歷史同期最高記錄。

    但對這一説法，許多代表都表示懷疑。還在提問階段，全國人大代表吳樹青即質詢：春運採取票價上浮作用明顯嗎？整個春運期間提價所收入的部分，佔整個鐵道總收入的0.28％，如果這個數字佔支出的1.34％，這麼一個百分數，應該説鐵路通過加強管理，很容易消化掉。究竟實行政府指導價是為了彌補成本，還是主要為了合理分流？如果是為了合理分流，那麼可行性不大。

    北京代表周舜武也表不妥：又要減少乘客，又要不減少鐵路收入，這就是産生目前指導方案的指導思想，我認為出發點就有問題。靠超員來增加收入是不對的，這幾年鐵路已經實行了春運票價的浮動，我不能説一點效果都沒有，但是並沒有根本的改善。

    廣東省外來務工人員代表肖小松則拿出一個隨機調查結果證明，鐵路漲價並不能真正地削峰填谷。

    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委員于祖堯：春節期間提價緩解不了鐵路運輸的供求矛盾。鐵路仍是一個緊缺經濟，供不應求。客運能力和客運需求量不成比例。解決這個問題，不是靠短期提價就能夠奏效的，需要國家從體制上、調整産業結構上尋找出路。

    此外，還有代表認為鐵咱價格浮動，容易給其他行業作出不好的榜樣。而且，用價格限制黃金周客流量會阻礙旅遊等相關行業的發展。

    當然，經營者代表也不甘寂寞，舉出1998年30萬民工滯留廣州火車站的例子，以説明其是公路漲價和鐵路部門停止價格浮動的結果。

    焦點四：聽證代表代表誰？

    早在聽證會召開之前，即有媒體對代表的身份産生懷疑。從代表産生的過程到其代表的身份，都成為懷疑的依據。但這一切都隨著聽證會的走光而透明起來。

    曾經被傳不知道自己如何成為代表的來自四川成都市旅遊職業學校的教師代表齊虹，透露了“不知道”之説是因在一個時間段有關部門的保密要求所致。

    據了解，此次參會的消費者代表分別做了一些調查研究。瀋陽黎明航發集團公司羅佔農得知自己成為代表後，馬上著手“深入基層聽取各方意見”。為此他用大量時間走訪了數十名群眾。不僅如此，有的代表在當地聽取意見後，還在報到後前往北京西站調研。作為外來務工人員的代表現在華淩空調設備有限公司任公司製造部科長趙寶，專門設計調查問卷將調查結果作為聽證發言的依據；北京的代表吳樹林和周舜武則組織了兩個小型的座談會，聽取了20余位消費者的意見；而作為中消協的代表，董京生秘書長則在1月1日收到申請材料後，召開座談會，查閱去年的一些投訴信並致電狀告鐵道部的喬佔祥，聽取意見。在聽證會上，董京生發言伊始，即表述其意見中綜合了13封報名者所附的建議、20位座談會代表的意見、18個消費者電話內容。會後，董先生稱，此次他也帶來了去年投訴鐵路部門的50余位消費者的投訴。

    對於代表所産生的地域，董京生的解釋是，國家計委考慮到從價格浮動涉及的客流量較大的地方，以及一些具有代表性群體中選取的。

    焦點五：為何聽證

    據鐵道部政策法規司司長曹中雄稱，目前鐵路定價主流是政府定價，這次希望通過改變政府定價的辦法，從政府定價變成政府指導價。對於政府指導價，《價格法》確定其為由政府確定的基準價率，同時，政府確定其基本價率上下浮動的幅度。此次鐵道部想把較死的政府定價管理體制變成一種較靈活的價格管制辦法，而不是簡單的漲價、落價或是調價。他説，鐵道部不想漲價，漲價會沒有客流，我們希望有一個合適的價格，經營者滿意，消費者也滿意。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陳淮分析：在第十個五年計劃期間，我們還將從農村向城市轉移4000萬農村剩餘勞動力，可以預測這4000萬勞動力在春節期間還要回家！我們在這兒，不是討論一個我們這個部隊能不能打得贏這個仗，而是你必須要打下這場仗的問題。我們現在的這個方案，在這樣一個大的戰略背景下的認識是不夠的。

    聽證的遺憾

    遺憾一：時間倉促

    為什麼1月28日就進入春運了，1月12日才召開涉及春運價格的聽證會？中消協副秘書長董京生先生説：一切是這樣來的——2月12日是春節，調價要提前20天開聽證會，聽證會之前10天需要把材料給代表，之前就要確定代表，因此也就有了提前確定消費者代表之説。可以看出鐵道部準備材料的時間僅一個月。該方案的明顯缺陷是缺乏系統的調查研究，而且缺少調價後客流變化的趨勢預測。此外，因為時間所限，代表的準備工作也受到局限。連身為教授的王為國都坦言“有個別數據沒看懂”，更何況民工代表了。

    遺憾二：5分鐘發言人人超時

    “時間到，請結束髮言”，是聽證會主持人説的頻率最高的一句話了。不光消費者代表陳述自己的意見，感覺有説不完的話，經營者代表不斷陳述方案制定的理由，希望能夠説服其他代表同意，也有舉不完的例子，結果個個超過5分鐘的時限。國家計委主持人李德昌不得不屢次提醒代表抓緊時間。

    會後，周舜武、王為國等代表都對沒時間把話説完表示遺憾。

    遺憾三：此次無盤問

    12日的聽證會只留給聽證代表提問、質詢和每人5分鐘的自由發言時間，雖然代表的是不同的利益群體，言辭中多少會有些火藥味，但絕無刀光劍影的正面交鋒。

    參加過北歐一些國家聽證會的中國政法大學教授王衛國流露出一絲遺憾：“國外聽證會對申請人的盤問是很厲害的，咱們對盤問的力度應該加大。”

    遺憾四：未説完的話

    認為鐵路現在實行政府指導價條件尚不成熟的周舜武説：我對鐵路的基準價調整持肯定態度，開聽證會應強調一事一議，如2002年春節快到了，那就專門談春運問題，現在只拿了春節一個材料，“五一”、“十一”都沒有充分的材料，顯出聽證會準備不足。

    此外，他尚有幾點建議未能在會上闡述。他建議，在暫時不能實行政府指導價時，可一事一議，個案處理；加速鐵路改革，成立鐵路客運公司等獨立企業，單獨核算，只有讓企業真正走入市場，才能成長。

     編後：不管怎麼説，這次價格聽證會都是成功的，因為它是我國價格聽證制度完善後的第一次公開的聽證會。雖然我國自《價格法》出臺以後各地已經舉辦了200余次聽證會，但只有這次備受我們的關注，正像一位專家説的，聽證會是個制度，有不同意見，要交流，最後的結果可能是個合力。因為我們看到了在這樣透明的形式之下，不管是利益的哪一方，他們都把民心作為他們心中公平之秤上的準心，用它去稱量政策的可行性，這不是一次進步又是什麼呢？郭紅梅

     《生活時報》2002年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