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所主任夏斌對已公佈的宏觀經濟數據進行研究分析後提出,關注眼下經濟發展很重要,但更應該關注今後乃至明年經濟會怎樣。他認為,今後宏觀調控的方法也應當採取多種手段,不僅要總量控制,還要進行結構調整。記者就當前大家關心的一些熱點問題採訪了夏斌。

用局部性手段解決局部性問題

記者:您在去年8月份指出,經濟中部分行業存在投資過熱的傾向,但不要輕言經濟過熱,不要"一刀切",要通過結構的調整達到總量的控制,要運用經濟、行政、法律手段的配合進行調控。5月份宏觀經濟數據公佈後,有人仍在議論經濟過熱等問題,您能否介紹一下您的觀點?

夏斌:首先,我反對來回不斷地討論經濟熱與冷、總體熱與局部熱的問題。應該是經濟運作中有問題就解決什麼問題,不要在經濟學層面的學術概念上花費更多時間,爭個高低。應該抓緊時間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研究下半年甚至明年的經濟對策上。

第二,我確實提出過局部熱的觀點。作為一個政策經濟學家,其使命是要為政府決策提供決策諮詢,是要研究能解決問題的政策措施。應該看到這一輪經濟問題的根源在投資,消費、農業等並不熱。因此,採取相對於治理全面過熱的調控總量市場的措施不行,要有行政、法律、市場手段的結合,重點是要進行結構調整。

第三,從這一輪調控初顯成效看,中央的判斷就是:當前總體經濟形勢是好的,針對存在的問題,不搞"一刀切"與"急剎車",區別情況,分類指導。採取的手段基本也是局部性手段,落腳點也是局部性問題。目前經濟形勢已明顯好轉,這證明中央不搞"一刀切"的決策是正確的。

GDP和CPI將在預期範圍內

記者:您認為經採取一系列政策措施後,全年的經濟走勢會是怎樣?

夏斌:我認為,如果前提是繼續推行目前的宏觀調控政策的組合,繼續採用分類指導、適時適度、注重實效的原則,既治熱又治冷,而不是大起大落的措施,全年GDP預計約9%。GDP一季度9.8%,較高些,二季度由於慣性的作用,可能會更高些,也許會達到11%,但下半年肯定會下落。5月CPI上漲4.4%,6月份可能高些,在5%以上。由於上半年的物價翹尾因素和夏糧豐收已成定局,以及宏觀政策的滯後效應,全年CPI將可能維持我們年初的預期:3%至4%。

關注經濟走勢慎用加息手段

記者:儘管中央採取的一系列宏觀調控措施的作用正在顯現,但市場上仍在議論央行加息的可能。對此您是怎麼看的?

夏斌:加不加息固然要看物價,但不能僅看CPI,也要看核心CPI,還要看整體宏觀經濟走勢。利率手段的功能是引導經濟發展的走勢,這就必須密切關注經濟趨勢。如果單純看6月份物價,比5月份上漲更快,就提高利率,如果7月份、8月份物價下來了,利率是否又要馬上調整?

如果下半年確有加息的必要,可以先充分發揮利率市場化的功能。前一時期貸款利率上浮幅度適當提高後,基層銀行反映較好。如果貨幣政策在有效的適度從緊前提下,不妨進一步打開貸款利率上浮的通道,法定利率暫不變動,以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功能。

即使採取相應的加息措施,也要考慮時機和方式。美國加息在即,我國是在此前好還是在此後好?在方式上,是存貸款利率同幅度上升,還是存款利率不變,僅貸款利率上升,或者存貸款利率同升,但貸款利率上升幅度大於存款利率上升幅度。我們曾分析,簡單的擴大銀行利差或者貸款利率上升幅度遠遠高於存款利率的上升幅度,在其他相關條件不變下,會進一步刺激貸款規模的擴張。另外,加息對商業銀行持有的債券風險,熱錢的流入,股市和券商委託理財的風險影響等,都需算賬、分析。

在此我想強調一點,目前中國經濟運作不同於美國,利率的微小變動,金融機構較敏感,但企業的敏感度較低,因此,加息對中國實體經濟的總體效應還是微乎其微。如果僅僅是警示效應,意義不是很大。

記者:您認為下半年的宏觀調控應該是什麼樣的政策取向?

夏斌:我用三句話表述。

一是按當前的調控力度,可以實現"軟著陸",但要切實防止"硬著陸"。

全年GDP為9%、CPI為3%至4%是可以實現的,下一步重點要防止"硬著陸"。

二是要客觀判斷5、6月份的物價數據,正確預測下半年走勢。

如果看不到下半年物價會進一步回落,僅憑5、6月份,特別是6月份非核心CPI的數據,就採取更大的動作,容易造成硬著陸。

三是如果對下半年走勢判斷把握不大,金融手段應小步求穩,穩中求變。

預測畢竟是預測,如果把握不大,可以先維持目前政策的穩定性、連續性。在保持政策穩定、連續性的前提下,繼續密切關注經濟走勢,擇機作小幅調整。（記者 盧曉平）

上海證券報 2004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