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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縣長“嫖娼”蒙冤記

    法院早已為周雲所謂嫖娼案給了公正的説法,但幾年過去了,組織上對他的處分至今沒有撤銷,有關方面對其的清白依舊沒有明文認可,在工作及其他待遇方面還沒有恢復。

    1996年9月20日,是令周雲及其家人意想不到而又黯然一生的日子,時任雲南省西疇縣科技副縣長職務的周雲,莫名其妙地被捲入了一種難圓其説的漩渦之中,痛苦掙扎了數年。事隔17天之後,周雲又有關部門扣上了一頂“嫖娼”的帽子,而且一戴就是數年,壓得他和家人痛苦不堪。有著美好前程的周雲,也就是戴著這頂帽子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葬送了錦繡前程。

    副縣長成“嫖客”

    一個副縣長的身份,與“嫖娼”這個醜惡的字眼相聯,構成了街間巷尾人們談論的爆炸性新聞。2001年3月2日,周雲向筆者道出了憋在心中多年的冤屈。

    今年45歲的周雲出生於一個幹部家庭,1973年高中畢業後回到昆明老家插隊落戶,1979年被中國醫學科學院授予先進個人,同年被共青團雲南省委授予“新長征突擊手”光榮稱號。1994年年底,成為雲南省首批到貧困地區鍛鍊的“村建”工作隊員,1995年7月,受組織推薦和委派,擔任西疇縣科技副縣長,分管縣科委及負責全縣扶貧項目工作。誰都沒有懷疑等待周雲的將是錦繡的前程。

    1996年9月20日,周雲與一名扶貧幹部一起到省內某煙廠聯繫給予西疇縣提供救災贊助款事宜。當晚18時許,周雲倆人受到一番“盛情邀請”之後,便跟隨有關領導走進了一傢俱樂部唱卡拉OK。由於周雲飲酒過量,進了大包廂後便躺在沙發上便迷糊了。稍微清醒後,周雲獨自走出了俱樂部,冷風一吹,酒性發作,周雲徑直回到招待所休息。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在睡夢中被列上了“黑名單”。

    事隔十幾天后,也就是1996年10月7日,正在昆明聯繫西疇縣扶貧項目的周雲,剛走進辦公室,便被守候在那裏的幾個便衣強行拘押。當日,被突如其來的陣勢蒙得暈頭轉向的周雲接到公安治安管理處罰的一紙裁決書,該裁決書表明有賣淫女指認周雲在9月20日晚上嫖娼。他這才如夢初醒,明白了自己的“罪行”。周雲當然不服,拒絕在“嫖娼裁決書”上簽字。隨後,周雲又被帶到一辦公室內進行訊問。在訊問中,工作人員對周雲講“政策”説:“你就承認了吧,要不然,吃不了兜著走!”“你們説我嫖娼,拿出證據來?事實理由及依據何在?我根本沒幹過嫖娼的醜事,我有什麼可承認的?”周雲當場進行了義正辭嚴的駁斥。

    在長達數小時的訊問之後,工作人員沒有達到他們所期望的那種目的,只好草草收場。也就是到當日下午6點鐘左右,周雲才被宣佈暫時“解放”。

    清白之身向誰傾訴

    周雲副縣長因嫖娼被公安局給抓了!這一爆炸性新聞,像風一樣一下子傳遍了整個機關大院,就連周雲供職所在地的西疇縣也感到震驚。

    堂堂一個副縣長,一下子突然成了“嫖客”,這種難堪的滋味涌滿周雲心頭,他將如何去面對親人和同事們那種懷疑的眼神呢?更讓他心痛的是如何面對相守10多年的結髮妻子?如何去向年邁的雙親交待?如何去向弟姐妹們解釋?……

    周雲哭了,心裏亂糟糟地不知如何去面對家人,如何向家人證明自己的清白。那天晚上,周雲也記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進家門的。周雲因為“嫖娼”被公安抓去訊問並下達“嫖娼裁決書”一事,家人已經知道了。周雲一進家門,便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抱頭痛哭起來。面對一紙“鐵證”,家人又怎能相信自己的清白呢?

    得知兒子“嫖娼”一事,周雲的父母哭成了淚人,整個家庭驟然變得陰雲密布。家人沒有理會周雲的眼淚,開始對其發起了猛烈的“攻擊,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質問周雲這是不是真的。面對家人那一雙雙毫不留情譴責萬分的眼睛,周雲一個勁地申辯自己是清白的,是被他人陷害的。但家人依然指著那“嫖娼裁決書”副本問他説:“既然你是清白的,為什麼公安下達這一紙裁決,難道説公安會無中生有地冤枉你?”

    “爸,媽,我真的沒有嫖娼,我是你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的為人,我的作風,我的人品你們難道一點都不了解?爸,媽,我真的是被他人陷害的,我真的是冤枉的!”面對父母親的咄咄逼問,早就氣得無所適從的周雲,堅定地説。

    周雲的家裏,這回真的是炸開了鍋,大家被這個從天而降的災難衝擊得無所適從。聽完周雲一字一句講述完事情的前前後後,他的父母還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兒子,因為畢竟有那紙“鐵證”的存在。

    “兒啊,如果你真做了那種見不得人的事,你就講出來,我們會原諒你的。只要你以後重新好好做人,我們會説服你妻子,她也一定會原諒你的。”周雲的父母開始對其進行“誘供”。

    “爸,媽,我用人格擔保,我真的沒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如果你們還不相信我,那我就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周雲幾乎要跪在父母親面前向父母及家人保證。

    就在家人為周雲“嫖娼”一事進行“全方位”論證之時,在外勞累了一天的周雲的妻子推門而入,一進家門,周雲的妻子便感覺到家裏的氣氛與往日明顯不同。她推門而入的剎那間,全家人的“議論”戛然而止,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雙雙紅腫的眼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周雲的妻子追問家人,個個都默不敢言。周雲的父母可以想像的到,這個“嫖娼”的事情一旦兒媳知道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在她的極力追問之下,周雲的妹妹才將那紙“嫖娼裁決書”遞到嫂子面前,告訴了她這個從天而降的大禍。周雲的妻子一看,心痛得像針扎一樣,無異於當頭一棒,難以接受這個“鐵的事實”。夫妻多年,她知道丈夫從不會跳舞,甚至就連家人在一起玩麻將,他往往也看不慣,想不到這些都是丈夫裝出來的,騙了自己這麼多年,背了家人去外面拈花惹草幹些風流事!周雲的妻子氣憤之極,對丈夫責罵起來。

    被家人逼得無處藏身的周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面對家人的“狂轟濫炸”,周雲縱然身上長千萬張嘴,也辨不過白紙黑字的那張“鐵證”。

    那一夜,家人一直逼問周雲到深夜,周雲氣得當場吐了血,全家人才開始有些相信周雲是清白的。為了更進一步證實周雲所述屬實,周雲的父母在這個特殊的“圓桌會議”上一致商定,全家人統一行動起來,捉姦捉雙,去尋找那個“賣淫女”,來進一步證實他的清白。如果調查結果並非像周雲所述那樣,全家就要“大義滅親”,決不留情。

    千里追蹤“賣淫女”

    面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大禍,周雲的身心受到了嚴重傷害,時常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周雲甚至想到了死,想以死來求證自己的清白。但是轉念一想,自己死了,撇下年邁的父母及無依無靠的妻兒不説,又怎麼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之身呢?自己就是死了,但那個“嫖娼”的罪名卻還會重重地壓在家人頭上,自己又怎能死而冥目!

    之後的幾天裏,周雲真的要瘋了,有關部門三天兩頭打電話來催交罰款,令周雲極度恐慌。自己沒有做過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憑什麼交罰款?雖然有關部門一再聲稱周雲只要交了罰款就沒有事了,但一旦真交了罰款,自己就永遠也説不清道不明瞭。周雲並非恐慌有關部門的種種壓力,而是對自己清白之身難見天日而恐慌。

    討還清白,弄清楚周雲蒙冤的事實真相,首先要尋找那個“賣淫女”,可是周雲既不知其姓名,也不知其住址,談何容易?但是,惟一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也只有“賣淫女”這個關鍵人物了。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周雲及其家人狠下心來,決定無論如何,就是傾家蕩産也要找到這個“賣淫女”。全家人整整打聽了一年,終於打聽到那個所謂的“賣淫女”松某,但還是不知其住址。周雲一面向有關部門申訴,一面抱病與律師及家人一起,千里追蹤“賣淫女”,調查取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雲鐵下心來,決定到事發地挨個尋找。1997年9月下旬的一天,周雲和律師及妻子弟妹一行5人一大早直奔事發地。首先,他們來到周雲曾去過的那個俱樂部,打聽那個叫松某的人,卻被告知説確有此人,但早已不在這兒上班了。這個舞廳不在,也許會在其他舞廳。只要真有其人,也足以令周雲及其家人欣慰的了。於是,一行5人便分頭尋找,在滿城大大小小的舞廳開始一個一個艱難地搜尋著,但一無所獲。就在他失望之時,一個偶然的機會,又聽人説松某已不在舞廳上班,而是在城裏開了一個小髮廊。周雲一行5人來不及吃飯,又馬不停蹄地分頭在髮廊中一個個地搜尋。全城大大小小的髮廊,包括一些街頭小巷裏的小理髮店,他們也不放過。但是,這一次他們又失望了,一無所獲,最後只好疲憊不堪地回到了昆明。

    當他們一行5人一無所獲地趕回昆明時,四處為兒申冤、上訴的周雲父母卻打聽到了松某有一個男朋友,家是離昆明不遠的一個小鎮上的,並在鎮上擺了一個小攤以修表為生。得到這個消息後,全家人激動了一夜。接著,他們又開始了第二次追蹤。這一次,周雲的老母親也執意要去,因為她老人家放心不下,一定要向那個“賣淫女”當面問個明白。

    在周雲老母親的帶領之下,一行4人又冒著大雨徑直往小鎮趕。幾經週折,終於來到了那個小鎮上。邊走邊問,終於找到了自稱是松某男朋友的那個小夥子。當問他松某在不在家,想見一見她時,這個小夥子很警惕地詢問他們一行4人的來意。周雲的妹妹只好“表明”自己是松某在舞廳打工認識的一個姐妹,聽説她在這兒,恰巧路過順便來看望她,約她出去玩。那個小夥子拗不過他們的糾纏,只好説去看看在不在家。誰知,那個小夥子一去就是1個多小時,回來時極不耐煩地説:“你們走吧,她早已走了。”再三追問,才從那個小夥子口中得到松某的大概住址,具體地址他死活不肯説。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叫松某的人,無疑于大海撈針,更何況怕松某這個名字用的假名假姓。就在周雲準備同家人令想他策時,那個小夥子打電話來告訴周雲家人,説松某現在某縣一小店裏打工。得知這一音訊,全家人欣喜若狂。於是,1997年10月21日,周雲及其律師、家人火速趕去,終於找到了那個叫松某的“賣淫女”。

    面對周雲家人的咄咄逼問,這個與周雲從未謀面的“賣淫女”如實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並給律師當場出示了一紙證明,證明書上説1996年9月20日晚她到過俱樂部跳舞,與周雲並不認識也未謀面,更沒有賣淫。過了幾天之後,有人找到她,交給她一張名片並要她按照他們所説的去做,“承認”那天晚上與一個姓周的副縣長用金錢交易發生性關係。他們還威脅松某説如果不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就要她的好看,當時松某很害怕就做了假證。

    公堂之上洗冤屈

    面對“賣淫女”的陳述,周雲頓時火冒三丈,多日來積蓄在內心的憤怒,一下子爆發出來,恨不得把她剁成肉漿。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後,周雲對她説自己要用法律武器來討回一個公道,只希望她能勇敢地站出來指證為自己討個公道。

    松某的解釋令多日來籠罩在周雲及其家人頭上的陰雲頓時消散了許多。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周雲的父母及其家人也更加堅定了要幫助周雲為他討回公道的信心。

    為了掌握更為充分的證據,周雲及其律師、家人又開始了艱難的取證。當時在找到那個所謂的“賣淫女”時,全家人由於情緒激動,一時忘記了記下她的家庭詳細通訊地址。如今又要找其取證,再次成為周雲家人及律師面前的一大障礙,好在周雲的老母親曾問出了松某所在鄉鎮的名稱。

    周雲一行幾人急匆匆趕到那個鄉鎮,找到該鄉鎮領導,説明來意,一位副鄉長聽完周雲的冤情後,當即表示一定幫助搜尋此人。後來,在這位副鄉長的幫助之下,從派出所的戶籍處終於查到了松某的家庭地址。從其戶口簿上來看,松某當時才19歲,而誣害周雲的材料上,卻清晰地記錄松某時年24歲。然後,又在這位熱心副鄉長的帶領之下,他們翻山越嶺,終於找到了這個山區裏的貧窮農家——幾間低矮的瓦房搖搖欲附,家裏一貧如洗。律師做完筆錄取證結束後,他們又連夜趕回了昆明。

    為了討還清白,周雲一紙訴狀以侵犯自己的名譽權為由將這個“賣淫女”告到了文山縣人民法院。1997年11月20日,文山縣人民法院依法開庭審理了此案。此案在審理過程中,經法院主持調解,雙方當事人自願達成協定:被告當庭向原告賠禮道歉,認可原來向有部門所提供的證言是假的;原告自願放棄要求被告賠償的經濟損失。

    一個賠禮道歉能挽回背負“嫖客”的惡名所帶來的不良影響嗎?事發後,周雲面對各種壓力不得不辭去副縣長職務。面對此事給家庭及其周雲本人身心所帶來的極大傷害,又如何能用金錢來彌補呢?松某也是一個受害者,面對家徒四壁的一個農村女孩,她又如何承受得了呢?周雲深明大義,忍痛自願放棄了賠償要求。

    雖然文山縣人民法院的一紙調解書證明了周雲的清白,但組織上對他的處分卻沒有撤銷,有關方面對其的清白依舊沒有明文認可,在工作及其他待遇方面還沒有恢復。更令他痛心的是,那些指使“賣淫女”做假證的人至今仍沒有得到相應的懲罰。

    幾年來,周雲及其家人飽受了此事帶來的精神和肉體上的雙理摧殘。周雲一想起此事,就神情恍惚,連夢中也大呼“冤枉”,幾年來只能靠安定片強行入睡。就因為時常思量此事,周雲曾在騎自行車上班途中因走神出車禍右腳骨折。好幾次,他都是拄著拐杖陪同律師去調查取證。禍不單行,為了替兒子申冤,1999年9月24日,周雲的老母親拖著年邁的身體在一次陳情途中扭傷了左腳,所患白內障的雙眼也因為整日以淚洗面哭壞了雙眼,一夜之間黑髮變白髮。周雲的老父親則為了替兒申冤,硬是花了幾百元錢買了許多有關法律方面的書籍進行學習,一看到有關嫖娼蒙冤方面的報道,總要把它收集起來,精心研究案情所適用的法律條款。

    幾年過去了,周雲及其家人還在為此事四處奔波,期盼有一天,蒙在頭上的陰影能揮之而去。

    2001年3月2日,在接受筆者採訪時,周雲的老母親痛哭失聲:“要是討不回這個公道,我死不瞑目啊!”周雲的老父親更是堅定地説:“就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産,我也要為兒子討個説法!”面對記者,周雲深有感觸:“我有個通情達理的妻子,這真是我一生的幸福。要不是妻子的理解和支援,我絕對熬不到今天!”

    

    摘自《法律與生活》雜誌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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