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枯竭企業老化 東北現象體制轉換成本巨大

曾經為共和國奉獻過青春和熱血的東北三省“老”了。

經過2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製造業基地南移的態勢已成定局,而在這樣一場全新的城市群競走運動中,生於計劃經濟時代的東北步履明顯蹣跚。如今,無論是與以大規模製造業為核心的珠江三角洲相比,還是與以資訊技術為龍頭的長江三角洲相比,東北三省的失落無疑都是巨大的。

對於東北的落後,遼寧省省長薄熙來有過一個比喻:在經濟上,遼寧被稱為“遼老大”。一般來説,大兒子較早承擔家務,幾十年後也容易衰老。種種跡象表明,振興東北,正在成為新一屆政府經濟工作的重點。人們從溫家寶總理的行程中不難發現,僅僅是今年以來,溫總理就至少三次踏上東北的土地。今年8月,溫總理在視察東北老工業基地後曾指出,黨的十六大明確提出支援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加快調整和改造,支援以資源開採為主的城市發展接續産業,這是黨中央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著眼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

東北的現狀和未來究竟是什麼?東北的振興之路該怎麼走?東北如何才能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新亮點?帶著這些問號,本報記者一行八人日前分頭奔赴東北,對東北三省最具代表性的城市進行了全景式的探訪。

經濟活躍的中國告別了單兵突進的“特區時代”,未來若干年內的格局將是多個經濟選手在龐大的經濟舞臺上共舞。

今年初,一篇《深圳,你被誰拋棄?》引發了多方對深圳乃至珠三角發展前途的憂思,伴隨CEPA的簽署,珠三角正在為新一輪衝刺蓄勢待發;而與此同時,以上海為龍頭的長三角作為中國參與世界經濟競爭最強大的選手,正欲掀起一次跨越式發展;但無論怎樣,現在誰都不應該忽視中國經濟發展的潛在一極———應給予數年來經濟地位持續下降的東北地區更多關注。

-東北現象與新東北現象

50年來東北三省走出了一條先起後落的軌跡,而類似走出東北這樣經濟發展之路的地區在新中國史上則寥寥無幾。

“東北現象”至今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人們往往將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中,東北三省工業經濟效益下滑、工業生産步履維艱的一系列現象稱做“東北現象”;而差不多在同時,作為“糧食市場穩壓器”的東北農業也遭遇了相同的尷尬:傳統優勢農産品大量積壓、農民增收緩慢、農業經濟效益提高不大等問題尖銳,“新東北現象”隨之誕生。

瀋陽鐵西區與山海關火車站———一個位於東北的心臟地帶,一個則是東北的南大門,也許它們的命運變遷是對“東北現象”的一個更好的詮釋。

在瀋陽鐵西北二馬路,一個原屬於瀋陽冶煉廠的百米煙囪被孤零零地保留了下來,據説保留其的想法是,黑煙囪在一定程度上是一個國家重工業發展的標誌,它曾經代表了東三省和瀋陽鐵西的一種驕傲。

瀋陽鐵西這個昔日著名的重工業區曾林立著數百個煙囪,在過去若干年間,這道獨有的風景已經消失了。煙囪的消失對於瀋陽來説,幾乎稱得上是一次城市的再造,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煙囪的消失意味著東北裝備製造業的消沉,意味著東北老工業基地等待並孕育著慾火重生。

如果説瀋陽鐵西的變遷折射出東三省工業走勢的話,那麼在東北的南大門———山海關火車站又會看到“天下糧倉”東三省糧食的尷尬命運。一份糧食調運單記錄了東北糧食外運的變化———1995年:660.8萬噸;2000年:454.1萬噸;2001年、2002年,這個數字還在下降。

作為全國最大的列車編組站之一,這裡是東北糧食外運的重要樞紐。據説前些年,外運的東北糧食佔貨運週轉總量的兩成到三成,從1996年開始,糧食調運量就逐漸減少了,有時一連幾天也見不到一個車皮。由於東北糧食價格沒有競爭力,外銷非常困難。

-經濟競跑的失意者

除去鐵西與山海關,東三省50年的進退痕跡刻畫在黑土地的每一角落。

在煤都撫順、油都大慶,資源枯竭———一種資源型城市共同面臨的世界性難題正在困擾著城市發展,在瀋陽金融商貿開發區,高達300米的東北世貿中心正做前期工作,背負重工業轉型之痛的瀋陽急於搶奪東北亞金融中心地位。

東北人落伍的感覺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強烈———自1978年以來的20多年間,東北三省工業總産值在全國所佔份額一路下跌,由原來的16.5%下降到9.3%,降幅超過40%。東北三省工業在全國的排序不斷後移:遼寧省從全國第2位下降到第5位,黑龍江省從第7位下降到第14位,吉林省則從第15位下降到第18位。

在這樣一場為期20餘年,中國多個經濟區域共同參加的經濟競跑中,東北人取得的成績要比他們在體育競技場上獲得的殊榮差得多,承受著種種陣痛,東北人變成了經濟競跑中的失意者。

很顯然,不能將“東北現象”的癥結歸於東北人一身,因為誰都無法否認,從經濟學角度看,正是由於計劃經濟極早地就深深地埋于東北的沃土之中,於是東北在體制轉換上要比其他地區付出更巨大的轉換成本;從工業發展史來看,困擾著煤都與鋼都的資源枯竭問題,也同樣困擾著德國魯爾與法國洛林。

但從另一角度看,經濟競跑的失敗,失意的東北人又有該自責的一面。東北人在改革上缺乏進取心———這是多年來常聽到的一種言論,“給項目、給資金、給政策,這些都不如從體制創新層面上解決問題。”一位研究東北問題的專家作出這樣的判斷。在他看來,在這一輪振興東北的戰役中,東北的體制創新也意味著一次東北人自身的再造。

-地緣之變

經濟的興衰很大程度上與一個地區的地緣條件有關。從地緣條件上看,東北三省處在一個具有商業機會的地理位置,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它恰如珠三角和長三角一樣,一面是俄朝日韓四國,面向海外,一面與內地相連。按照常理來説,這種中間位置區域一定是個內外資訊、物流和能量交換的交匯地,處於交匯地的商業機會要比其他地區更多。

但東三省至今似乎沒有過多地領略到這種交匯地的優勢,那麼其原因何在呢?在地緣條件這個焦點上,東北師範大學教授丁四保另有看法,他認為東北的地緣條件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化,這種變化主要緣于兩個因素的影響———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東北地區的地理位置由於中蘇關係惡化開始變得不利;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相對於東亞和世界經濟發展的地理格局,其地理位置的優越性越來越明顯。

“地處東北亞的東北地區已不再可能依靠與俄蒙朝等國的國際經濟關係獲得足夠的‘開放推動’。”丁四保這樣分析。

-成本之高

東北地區有近百年的工業機器製造業傳統,但最為重要的,它又是新中國成立後舉傾國之力打造的工業支柱,這一切既成為東北地區的優勢所在,但也同時成為東北再造的最大羈絆。

“計劃經濟為東北地區留下了特別多的國有大中型企業,東北地區為建立現代企業制度要付出比其他地區多得多的成本。”丁四保在他的研究報告中作出這樣的分析,客觀地講,計劃經濟在東北植根之深超過了中國其他任何地區,也正是這一背景決定了東北在經濟體制轉型上要付出更大的代價,這種代價在三條線上表現得最為典型———骨幹企業老化、下崗現象嚴重、所有制結構單一。

-資源經濟困境

在煤都撫順,其老虎臺礦已經開採到了-800米,而正常開採的深度是-430米;

在中國第三大油田盤錦,從1996年開始,原油産量、天然氣産量逐年下降。

即使是東北的另一項重要資源———糧食,也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特別是在加入WTO之後,東北糧食的尷尬境地更為明顯。

據説,目前的東北糧食存在的嚴重缺陷集中在兩個點上———品質和價格。首先,東北糧食的生産成本過高,吉林每斤玉米近幾年的生産成本在0.32元至0.36元之間,而美國卻只有0.18元,這就決定了東北糧食在價格上與國際糧食産品難以比拼;其次,從品質講,當市場從短缺走向飽和後,對糧食的需求已經到了辨不同顏色、辨不同水分、辨不同澱粉含量和辨不同價格的“細分時代”,而片面追求産量的東北糧食至今仍然“混種混收”、“混收混儲”、“混儲混銷”。

歷史上,資源優勢這一東三省多年的生命線從未像今天這樣脆弱。但就在東北不斷喊出能源饑渴的時候,專家們發出了另一種聲音———自然資源的稟賦對一個地區來説只是一種依附性資源,東北地區的以自然資源為主的資源稟賦成為一種過時的資源構成,今天擁有豐富資金、技術和資訊等“主導資源”的地區已經可以通過“貿易”獲得足夠的自然資源供給。

“資源枯竭不是最可怕的,如果你有強大的資源加工能力,會獲取更大的附加值。”一位東北問題專家這樣説。

地緣、轉型成本、資源難題像是三道多年來橫亙在東北經濟列車面前的鴻溝,讓東北感到路漫漫而修遠。但在經濟學者看來,經過近20年的低沉與喘息後,東北經濟正爬行在臨界點上等待機會突破,而這次振興東北國策的出臺無疑恰逢其時。

“經過若干年的體制碰撞期後,事實上東北經濟的下滑勢頭在近幾年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明顯,東北經濟已經漸漸地站穩了。”東北林業大學教授田鋼這樣分析説,他説東北就像剛剛經歷過一場疾風暴雨,現在正在大口喘息。 (張念慶)

《北京青年報》 2003年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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