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政府連續出臺了給公務員加薪的一系列舉措，引起了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就本次加薪的相關問題，本報記者採訪了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教研部主任、領導人員考試測評研究中心主任吳江教授。

    實現本屆政府的一個承諾

    南方週末(以下簡稱南)：從1999年下半年開始，本屆政府多次給公務員加工資，僅去年4月和10月，就先後兩次加薪15%，最近財政部宣佈：公務員7月起將再次加薪。請問你怎麼看待此事？

    吳江(以下簡稱吳)：加薪是本屆政府上任之初的一個承諾，要在本屆政府任內給公務員加薪一倍，4年裏工資翻一番，本年是最後一次加薪。從總體上説，加薪是正確的決策，主要是要穩定公務員隊伍，留住優秀的公務員。政府公務員人才流失的問題很嚴重。而且從中外政府間的工資收入比較來看，中國公務員的工資水準還是比較低的。

    南：有沒有一些證據來支援你這個觀點？

    吳：你可以同我們周邊國家和地區比較。比如香港，它的平均工資水準是我們的10倍。特首董建華年薪300多萬，是我們國家總理的100倍。公務員的工資，直接體現了對國家公職人員工作的承認，沒有經濟地位，談何社會地位？

    據專家分析，發展中國家缺的還是管理人才，據估計在中國這個數字可能有100萬。引進管理人才是公務員隊伍建設很重要的一個內容，今後公務員隊伍構成將發生很大變化：不再像過去那樣以行政幹部居多，越來越多有高學歷、有專業技術、掌握高新技術的人才將會進來。要吸引他們，除了靠事業留人，收入也是一個因素。所以，公務員加薪是一個大趨勢。

    社會穩定離不開公務員隊伍的良性運轉

    南：關於加薪的目的，一般有兩種説法，一個是“高薪養廉”、“穩定公務員隊伍”，還有一個是“拉動內需”，你的意見怎樣？

    吳：我比較贊成“高薪養廉”，加薪確實有“反腐”的一面，“拉動內需”是第二位。

    南：我們也注意到，目前國內學術界對該不該加薪還存在爭議。比如上個月經濟學家戴園晨教授就公開表態反對加薪，你怎麼看？

    吳：對形勢的估計，還是要結合整個社會發展善來判斷。我個人理解，今年國務院對經濟增長仍然保有7%的預期，這説明政府對形勢是謹慎而樂觀的。此外，大眾心理不穩定，公務員被認為是強勢群體，這是當前的經濟環境造成的。

    南：有一種意見認為：今年國內財政赤字已高達3000億元以上，政府應該設法減輕財政負擔，不應該繼續加薪；還有的意見是：相對而言，政府公務員已算是收入較穩定並有保障的群體，繼續加薪將會影響到整個社會大眾特別是困難階層的心理。

    吳：我覺得應該從兩方面看，由於收入不平衡，社會貧富差距拉大，確實給社會造成了不穩定因素。另一方面，要想真正使社會穩定，經濟快速穩定發展，離不開一支政府公務員隊伍的良性運轉，可以反過來問：不加薪，凍結薪水增長，是不是就可以促使社會穩定，高效率運轉？

    南：反對加薪的意見中，還有一種很有代表性，認為公務員有許多灰色收入、地下收入，加薪的那點錢根本不算什麼。

    吳：灰色收入不是個體行為，實際上它和體制問題是合在一起的，特別是有些行業，有些領域，收入的差距是很大的。正因為整體收入偏低，所以才會出現權力尋租現象，某些部門會利用手中的權力去搞創收。如果政府不從分配製度上、從根本上考慮解決問題，灰色收入現象會加劇。近年來政府正採取一些措施來剷除灰色收入，比如加緊公共財政的管理，嚴格控制預算外收入等等。

    要警惕加薪的負面影響

    南：從1999年政府加薪開始，已過去幾年時間了，請問各地政策兌現情況怎樣？

    吳：我可以説一句話：凡是拖欠工資的地方，加薪就無法落到實處。那麼拖欠工資的地方有多少，比例有多大，很難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一般來説，縣一級政府機構曾經有過拖欠工資情況的大致有60-70%。

    南：地方政府難以兌現中央政府的加薪政策，這除了經濟水準原因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因素？

    吳：從根本上講，與當地經濟發展實力有關，也有稅收政策等方面的原因。國稅徵收是大頭，中央財政把稅收走了，地稅這一塊少了，就直接影響到地方財政。

    南：那麼會不會出現地方政府為了應付財政開支，完成加薪，進一步加重納稅人稅負，從而影響農村正在進行的稅費改革的情況呢？

    吳：所以説農村費改稅的改革難度大，很大一個原因就在這裡，解決不好的話，對農村的稅費改革會有負面影響。

    南：現在全國政府機構都在推行機構改革，裁撤冗員，在這種背景下加薪，會對公務員制度和機構改革産生什麼影響？特別是對基層政府的機構改革？

    吳：這確實是個問題。在許多基層政府，特別是在經濟不發達地區，人們想當公務員不是因為個人發展的需要，通過在公眾部門服務來實現自己的價值，而是生存需要：可以按時發工資。越是這樣的地方，機構改革越難開展，人甚至會越減越多。一般鄉鎮政府的編制是30人，但算上聘用人員，多數都有150人以上。

    南：我們談公務員加薪，需要加薪的人數到底有多少？

    吳：要是對真正的政府公務員來説，全國的人數有530萬。但加薪不僅僅是對政府公務員，還包括一些企事業單位、社會公益服務機構，像醫院、中小學校之類。

    建立公務員獎勵機制才是關鍵

    南：公務員加薪已經是第四次了，他們的工資薪酬是要達到什麼水準？

    吳：政府公務員的工資水準的制度，主要由兩個因素決定：一個是社會就業群體的平均收入以及增長幅度，整個社會增長多少，公務員相應增長多少；其次，要把物價上漲因素考慮進去。還有一個依據是年齡工資。一般説來，取一個社會平均收入再偏上一點作為政府公務員工資水準，比較符合他們相應的社會地位。

    南：你認為下一屆政府也會推出公務員加薪的政策嗎？

    吳：我覺得應該有一個科學的機制，不要靠哪個領導人來説加不加薪，加薪多少。這樣容易給人一個期望值，今年加薪20%就會覺得低，因為去年是漲了30%，但就社會評價來説，20%也不低了。我們就缺一個機制，應該是加薪的時候了，自動就漲了。另外不要搞整體漲工資，因為每個人對加薪的需求是不同的，我們現在是每個公務員都在漲。

    南：你對現行的公務員工資薪酬制度有什麼看法？

    吳：還是那句話，要有一個科學機制。工資説到底應該是實施激勵機制的一個手段，現在沒有激勵機制，是因為大家都在漲工資，還是吃大鍋飯。要通過工資來體現激勵機制，就是要獎勤罰懶，激勵能幹的、高效的、有才幹的。要實行功績主義原則，誰幹得好，工資也就上去了。

    南：那麼你覺得該如何著手改革呢？

    吳：要靠工資制度改革。在保障公務員工資在社會平均線以上這個前提下，考慮到各地不同的經濟發展水準，工資標準可以由各省自己決定。當然最根本的還是靠促進各地區經濟發展，擴大就業渠道，就業機會多了，政府公務員才可能減少，人員少了，才有可能大幅度增加公務員工資。怎樣從惡性迴圈走向良性迴圈，這是一個難題，我冀望于整個經濟形勢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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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四次加薪

    1999年9月，政府推出大幅加薪舉措。不但調整了公務員收入，而且也向國企下崗職工、失業人員、城鎮最低生活保障對象和離退休人員發錢，受益者達8400多萬人，平均增幅為30%。

    2001年4月，財政部拿出700多億元提高國家機關和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工資，平均每人每月增加100元，全國有4500多萬人直接受益。

    2001年10月，政府再次給公務員加薪15%，並決定年底給公務員雙薪。

    2002年7月，政府公務員將再次加薪。據專家計算，今年的加薪幅度只要在18%左右，國務院總理朱容基承諾給公務員加薪一倍的目標即可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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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權威調查表明四成人反對公務員加薪

    2001年，國家統計局中國經濟景氣監測中心針對公務員加薪的問題，對北京、廣州和西安三城市的700余位公務員和非公務員進行了調查。

    結果顯示，何況上表示應該給公務員加薪的佔58.8%，其中西安最高為63.2%，北京和廣州分別佔59%和50%。認為不應該給公務員加薪的佔41.2%，其中廣州佔50%，北京和西安分別佔41%和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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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多個國民供養一個公務員

    據資料顯示，到1996年底，中國財政供養人員為3673萬人，按國民人數13億計算，30多個國民要供養1個公務員。按供養1個公務員年需1萬元計，國民每人平均負擔約3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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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濟學家戴園晨表示堅決反對公務員再加薪

    資深經濟學家戴園晨今年3月份在由中國科學院和中誠信信用評估公司聯合舉辦的一次宏觀經濟研討會上提出，“第一次給公務員加工資，我舉雙手擁護；第二次給公務員加工資，我一個手擁護，一個手不擁護；2002年還要給公務員加工資，我舉雙手反對。加一次工資1000多億，這1000多億用在解決農村義務教育方面，可以減輕農民的負擔，有1000億，農村義務教育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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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務員加薪的國際慣例

    公務員是社會的管理與服務者，整個社會經濟的好壞，就等於公務員隊伍的整體業績，其薪酬當然應與其業績掛鉤，這也是一些國家和地區的慣例。去年新加坡的經濟形勢急轉下直，3個季度經濟增長率連續出現負增長。因此，新加坡政府宣佈，從11月1日開始，所有內閣部長和公務員的月薪將削減8%至10%，他們年底的“特別花紅”也被取消。

    香港由於1997年金融風暴的襲擊，各行各業都受到影響，特區政府宣佈“凍薪”。去年香港經濟復蘇，特區政府便特地預留出40億港元，準備為18萬公務員加薪。（萬靜波）

    《南方週末》2002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