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重放：麥當勞深夜流“毒油”

    2月18日晚9點37分，湖北省武漢市漢陽商場麥當勞連鎖店，南側門。

    白皮鐵門一打開，已等候多時的3個河南農民就奔到門口，從身著麥當勞標誌服的幾名工作人員手裏，接過一箱箱用黑塑膠袋裝好的東西往兩輛板車上抬。大概20分鐘後，又加裝了一些生活垃圾和成捆的包裝紙盒。隨後，這3個人就開始幫麥當勞幹活，拖地、刷地、掃地，拉水管，到馬路對面倒垃圾……跑前跑後，顯得輕車熟路，一直幹到淩晨2點42分，才拖著兩板車“荒貨”離開。

    記者暗訪發現，從2月18日到2月26日，僅一週之內，這幾個河南農民就從麥當勞拖過兩次同樣的袋裝“荒貨”。在荊州沙市商場麥當勞連鎖店，記者也暗訪到了同樣的情況———

    深夜11時，麥當勞打烊。工作人員先拿一些冰塊放在門口的大黑塑膠袋裏，然後從廳堂裏提出一桶桶黑色的渾濁的油倒入其中，每個包裝盒可以容納大約0.8立方米的油，約30公斤左右，大約一個小時左右，這些油就被凝固成了深黃色的塊狀，再從包裝盒中提出來，就成了沉甸甸的“袋裝荒貨”。而這些“袋裝荒貨”，就是麥當勞烹炸雞塊和薯條後廢棄的“毒油”。

    專家觀點：廢油含有致癌物質

    麥當勞廢棄的“毒油”能被人畜食用嗎？記者帶著這個問題，專程走訪了湖北省環保、衛生監督、疾病防疫等職能部門。

    據湖北省環保局污染控制處張志祥科長向記者介紹：麥當勞店中，這種高溫下重復使用過的廢油會産生一些致癌物質，含有大量對人體有害的苯類成分，根本不能食用，不僅人不能吃，動物牲畜也不能吃。

    湖北省衛生廳衛生監督管理局的有關負責人還找來專業科技書籍，向記者介紹這種廢油的危害性，書上寫明：“植物油經高溫煎或炸，生産製作某些油炸食品時，加熱溫度高，油脂反覆使用則發生高溫氧化，這種氧化比常溫時油脂酸敗的自動氧化要劇烈得多；同時，食品中的水分會發生水解反應，致使顏色變深、黏度增加、持續起泡，這叫煎炸油劣變。這種劣變油的必需脂肪酸和維生素基本全部破壞，而且經聚合作用會産生丙烯醛等大量有毒物質。”

    省衛生防疫站食品衛生管理處許科長説：吃這種油産生的毒副作用在醫學上稱為“蓄積中毒效應”，它慢慢在人的肌體中蓄積，使人慢慢中毒，不會一下子顯出征兆，要較長時間後才能顯現出來。

    店家聲音：指定回收做化工原料

    在美國等西方國家，麥當勞的這些廢油要出錢請專職人員處理。為什麼在中國，麥當勞卻可以這樣不負責任地將廢油賣給拾荒者，再任其轉賣流向百姓餐桌和養殖場呢？是麥當勞不知道這些廢油的危害性？還是麥當勞在經營管理中“偶爾”出現的失誤呢？記者專程走訪了武漢三鎮幾家著名的麥當勞快餐連鎖店，且看各店的當班經理如何向記者“解釋”廢油的危害性和去向。

    武漢廣場麥當勞連鎖店值班經理周菁：“這種油是要丟棄掉、扔掉的，人不能夠吃。”

    漢商麥當勞連鎖店汪經理：“我們武漢地區所有麥當勞的廢油都由我們公司指定專門的廢油回收商回收，他們收去只做化工原料，不讓人吃。”

     兩位經理的解釋如出一轍。汪經理的介紹幾乎天衣無縫，然而本報記者正是在他任職的這家麥當勞進行了數天暗訪，並在此過程中發現，他們的確把大量報廢“毒油”賣給河南拾荒者任其對外銷售。而且，記者喬裝後還親自購買到了這種報廢的“毒油”。不知道汪經理又會怎麼圓這個場呢？

    採訪心得：讓暗藏的毒害見見光

    不法商販通過銷售不衛生、不安全的食品牟利，置消費者的健康于不顧的事例太多，但記者在20多天的隱身暗訪過程中，親眼目睹了麥當勞賣“毒油”，並任其外流危害大眾的黑幕，仍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震驚。

    馳譽全球的麥當勞一直以追求食物絕對新鮮衛生著稱，並宣稱：出鍋的薯條7分鐘後就作廢。雞塊、雞翅和漢堡包等烹炸食品只要超過10分鐘，就全部作廢。麥當勞不僅説到，而且也做到了這一點。它對食品衛生安全的苛刻要求，令同行嘆為觀止，難以望其項背。然而，令人感到遺憾的是，正是這個視食品衛生為企業生命的麥當勞，卻把大量具有嚴重危害性的廢棄“毒油”通過拾荒者轉賣到不知情的廣大百姓的餐桌上。這種反差，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麥當勞為什麼會這樣幹呢？

    出鍋超過7分鐘的雞塊、薯條與經過千煉百炸的“毒油”，究竟哪樣更危害人的健康呢？麥當勞如此取捨的原因不言而喻，説到底，無非是因為一個需要陽光操作，需要在公眾的眼皮底下提升品牌效應，另一個只是夜幕下的交易而已。這樣表裏不一的行為與一個國際知名企業應具備的企業道德操守極不相稱。麥當勞在追求最大商業利潤的同時，應不應該對公眾的健康負責呢？儘管這些公眾並不一定是麥當勞連鎖店的主流消費者。

    記者手記

    這次對麥當勞“毒油外流”事件的關注與策劃，始於2001年10月，在掌握了大量事實材料後，記者于2002年1月8日開始進入實質性的採訪拍攝，在今年1月17日就拿到了非常確切的材料，本來打算立即編輯刊發文字稿，但考慮到對麥當勞的批評報道應該做到事實詳盡，慎而又慎。鋻於此，又特意選擇春節期間在武漢、荊州兩地暗訪多家麥當勞連鎖店，追蹤了麥當勞“毒油外流”的全過程。

    新華社 2002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