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中關村正流行著一本名為《誰動了我的奶酪》的小冊子，因為書的引言牽動了中關村人變幻不定的心緒———“一個在工作或生活中處理變化的絕妙方法。”曾在IT業狂熱與浮躁中走過的中關村，此時正試圖在冷靜中重新找回自信。
11月3日，中國IT企業的老大———聯想在新浪網上就企業裁員發表的一則簡短聲明，引發了業界內外一陣騷動。聲明中雖然用“人員優化”代之“裁員”一詞，但也明確傳達了裁員的意思。按照聯想的聲明，此次裁員的幅度為5％，半年一次，全年幅度為10％，這個數字比往年增加了5％。而聯想旗下的FM365網站，則大幅裁員達30％。聯想解釋説，這是每年都會進行的末位淘汰與人員優化。是聯想集團人力資源管理工作的一項常規工作，屬“正常調整”。
聯想並不回避所謂“正常調整”裁員正是大氣候所致。“今年整個IT行業處於不景氣狀態，為保證發展的競爭力，降低成本，決定今年採取與往年不同的方式。”
裁員風暴登陸
實際上，聯想並不是這一輪中關村裁員的開先河者。自今年二季度以來，整個中關村就已經開始沉浸在裁員的徬徨中，不少家公司都在或多或少裁員。那些曾在無比羨慕的眼神中驕傲地在高級寫字樓裏上班，以高科技、高收入、高效率傲視所有傳統行業，被媒體頻頻用“精英”、“金領”和“弄潮兒”等詞彙來形容的網路職業人，無論如何想不到他們的命運如今會與“失業”相連。這一輪裁員是中關村十餘年蓬勃發展後的首次人力需求萎縮。不僅中關村，整個IT産業都在經歷著有史以來最大規模與最大程度的裁員。
大致從去年9月開始，國內網際網路企業突然之間紛紛跌進了裁員漩渦。網站是裁員的首發地。著名的門戶網站網易的某些部門經歷了局部結構性裁員，有些網站的裁員幅度據説達到50％，所剩員工僅夠維持運轉。在中國PDA行業佔據主導地位的恒基偉業近期也宣佈，裁員5％到10％。另外一些可以確認的消息更具轟動性，北大方正、清華紫光、華彩軟體、翰林匯等中關村大公司，都正在或即將裁員。據有關人士透露，神州數位公司的裁員也正在醞釀中。有人統計，當初進入網際網路行業的百萬大軍，歷經裁員洗禮後，剩下的不足70％。
中關村的裁員在相當大程度上左右著人們對中國IT産業的信心指數。一度尊為金領階層的IT驕子，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住房貸款擔心了。面臨未知的考驗，他們必須有足夠的承受能力。據了解，聯想這次公佈裁員計劃的時候，內部曾有過一場不小的爭論。一方認為，裁員會影響公司的社會形象，不光彩；另一方認為，這是企業正常的經營手段，符合企業和社會的利益，沒什麼丟人的，最終後者佔了上風。
更為嚴峻的是，有專業人士預測，中關村企業的裁員目前只是開端，春節時才將達到裁員高峰，而且還要延續到明年7月以後。年內將有2000到4000人需另謀職業。到2002年底之前，裁員的跡象不會減弱。
無法躲避的必然
正當全球資訊産業刮骨療傷、PC業也大浪淘沙的時候，美國“9 11”事件又火上澆油，加劇了全球IT産業的不景氣。在並不掌握核心技術的情況下，中關村企業裁員是一種必然。與全球其他産業巨頭越來越密切的依存關係，是一把雙刃劍，作為産業鏈條一員的中關村根本無從回避這種依存關係背後的風險。既然不掌握核心技術，又能憑藉什麼在世界性不景氣趨勢中一枝獨秀呢？
以聯想為例，其主導業務PC、板卡、系統整合等都不是其原創技術。聯想的“看家寶”———中文卡也已成明日黃花。只要地處上游的英特爾一次裁員，都會波及中關村。作為産業鏈條末端的一員，中關村已無法擺脫全球共此涼熱的局面。這更警示中國IT行業掌握核心技術的迫切性。
高新技術企業聚集的特性，應該是中關村裁員風潮形成的又一深層的原因。村內近9000家企業，每天管理被列為提升中關村企業檔次的一個關鍵。中關村有的軟體公司員工多達2000多人，低下的效率註定無法應對殘酷的競爭。按照管理界人士的觀點，人員冗余，最基本的原因在於管理。而中關村企業的管理一直是企業經營的薄弱環節。中關村疾步走過十幾年，第一次走到了技術引發的轉捩點，村內的企業曾竟相向網際網路、通訊産業靠攏，不惜一切向價值鏈的高處攀登。然而，新的商業週期來了，業務結構必然要調整，一些工作崗位消失了，人數自然就會減少，裁員也就勢在必行———“企業商業模式的調整”是企業惟一的出路。
“短期內削減成本，快速獲得營利，”是中關村的網路公司人事經理最經常給被裁員工的解釋。
楊元慶就近期的5％裁員一事分析，這主要是因為2000年網際網路熱潮使市場超常增長，對市場進行了預支，“面對這樣的情況，聯想的策略是在保證市場佔有率不降低，利潤不降低的前提下，求得公司健康，穩定的發展。此外，聯想還在節約開支和費用方面採取了各種有效措施，包括近期進行的人員優化工作，總體優化人員比例為5％，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增加企業危機和憂患意識。”顯而易見，企業的第一要務是生存，是賺錢。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企業大規模裁員不外乎由兩個主要因素決定，一是某項新技術進入普及階段，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産率；二是出現經濟衰退，市場銷售不旺，企業庫存增加，被迫壓縮産量。此次裁員多半應歸於後者，但中關村卻在從長計議，建立自己的人才機制。此次大裁員，一般採取的是末位淘汰制或減薪的方式，也有的雙管齊下。市場、網站內容等部門人員將成為被裁的重點。單從企業經營的角度看，裁員絕不是一件壞事，理智成熟的企業經營者就應該應時而動，順勢而發。市場是務實的。
為明天生死抉擇
關注中關村的人一定會注意到這樣一個事實：不少企業一邊裁員快如風，一邊口中叫渴。許多企業在裁員的同時又開始招聘新人，一步步優化人員結構，説到底，此時裁員是為了彼時更好的發展。中關村期望經過這一番調整與重組之後，重新獲得人才與資金的青睞，産生新的動力。
由於市場導向的調整，中關村的企業對人才的需求也就更加理性。雖然一些中低層IT從業人員的薪金在縮水，但是，普遍的高層人員，比如職業經理人的收入水準並沒有下降，有些甚至在升高。另外，系統分析員、項目管理人員等高級人才的需求仍然很旺盛，相對緊缺。相比普通編程人員供過於求的現狀，他們的日子要好過得多。一位知名IT公司總裁説：“現在更需要的是能切實解決問題的人才，這些人才的年薪，仍然不會降。”
在中關村，既懂管理又懂技術、還要有創新能力的全能人才依舊短缺。未來5年，北京市計劃從國外聘請5000名外國專家來京工作，這一計劃還包括一系列配套政策，如高薪、改善專家物質待遇，並對其科研成果給予獎勵等。引進智力重點將結合中關村科技園建設，帶動高新技術産業的發展，增強首都經濟的整體競爭力。
IT行業的區域人才結構與市場需求不相適應，難尋既懂技術又有組織管理能力的高端人才，還緊缺大批軟體藍領工人，即基層的程式操作員。清華紫光公司副總裁郭元慶認為，IT企業其實也與傳統企業一樣，從事組織管理的白領只是少數，實現價值、創造利潤還需大批的藍領完成。他説，應該提倡數字工人概念，就是IT企業的程式員，青年人應踏下心來從基礎工作做起。
本月初，北京市海澱區人事局、區人才服務中心協同清華同方、用友軟體、時代集團等15家高新技術企業公司赴外地高校網羅人才，這種大規模地帶隊跨省市“挖人”行動，在中關村、甚至在北京還是第一次。在西安、成都兩地，來自中關村的企業收穫很大，NEC中科軟體公司在西安一地即面試筆試了近100余名學生，並與其中的20多名簽訂了意向書。清華同方公司則提著滿滿幾袋學生簡歷回到了北京，準備細細挑選。據説“挖人”的下一站將是武漢、上海。
不僅在國內，中關村的求賢計劃已經開始在世界範圍內實施。幾天內，繼美國矽谷、歐洲之後，中關村駐東京聯絡處也即將正式成立。這樣的站點最主要的目的同樣是招募更多的留學人員到中關村創業。
人才結構的調整，已經充分顯示出了整個行業未來的發展方向。去年，IT業最熱門的網際網路産業，最需要的是網頁編輯、網頁設計人員，而到了今年，最受打擊的也是這兩種職業。因為網際網路概念受冷落，一些網際網路公司已經轉向軟體、ERP等方向發展，或是紛紛投身進入門檻已經降低的電信增值服務業。這無疑表明，漸漸冷靜下來的IT業，正在尋找新的突破口。
針對村內軟體人才結構不盡合理的現狀，中關村近日決定要建立培養各類軟體技術人才的專業學院。據悉，中關村軟體技術學院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地規劃、選址之中。
中關村正以從未有過的冷靜迎接裁員風潮。科技園區管委會副主任趙慕蘭分析指出，企業根據經營情況裁掉一些不適用的部門和人員，是正常的商業行為。但另一方面，合適的人才總是需要的。這也告訴每一個應對WTO挑戰的人，良好的與習慣性的危機意識，是必備的職業素質之一。正如人力資源專家所言，直面改變與危機也是競爭力。
《市場報》 2001年11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