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伴隨著升起的太陽,55歲的圖門和19歲的兒子呼日,換上迷彩服、帶上一天的乾糧、準備好設備,跨開工開始了一天的巡邊工作。
圖門是內蒙古呼倫貝爾邊境管理支隊的護邊員,世代居住在呼倫貝爾草原深處。從圖門爺爺那一代起,圖門家三代接力守護著由8塊界碑連成的邊境管段,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裏,巡邊里程超10萬公里。
“完成爺爺和阿爸交給我的任務”
圖門家的桌上,擺放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裏,圖門的爺爺身穿蒙古袍,在邊境騎馬巡邏。“從爺爺到阿爸,再到我,我們一家三代都是護邊員。”圖門自豪地説。
圖門的爺爺巴日哈薩巴達是當地最早一批加入中國共産黨的牧民。當時,巡邊任務繁重,巴日哈薩巴達主動申請加入護邊隊伍。此後,越來越多的蒙古族牧民和巴日哈薩巴達一樣,陸續成為護邊員,在邊境一線義務巡邏。
1939年5月,諾門罕戰役爆發。巴日哈薩巴達和當地牧民拿起鋼槍,加入抗日戰爭。戰役結束後,有牧民告知圖門的父親希日胡,巴日哈薩巴達在戰爭中犧牲了。
於是,護邊的擔子落到希日胡的肩上。巴日哈薩巴達臨行前“一定要守好這片草原”的囑託,自此成為圖門家的家訓。
1985年圖門剛滿18歲,他騎馬到20公里外的蘇木報名參加民兵選拔。次年,圖門以馬上射擊5發全中的成績獲得民兵比武第一名,被當地人民武裝部選拔入伍,並在服役期間榮立個人三等功。
圖門退役後,面對組織分配的“鐵飯碗”和守邊護邊的選擇,一時陷入猶豫。“阿爸説過,如果有好的發展,他不攔著,但是爺爺留下的家訓,誰來傳承呢?”圖門咬咬牙,毅然回到草原,從年邁的父親手中接過守邊重任,正式成為家中第三代護邊員。
“我是草原的孩子,這一輩子只想做好一件事,就是完成爺爺和阿爸交給我的任務,把邊守好。”圖門説。
“這條路我會一直走下去”
每到冬季界河冰凍,天然的屏障“消失”之後,牲畜嘗試越界的情況時有發生。
今年1月,圖門接到呼倫貝爾邊境派出所打來的電話:有十幾頭駱駝正在邊境覓食,隨時可能越境。圖門顧不上趕回自家羊群,騎開工就往邊境趕。
從1433號界碑到1441號界碑,這條60多公里長的邊境線,圖門已經走過無數遍。他憑藉豐富的經驗,迅速鎖定駱駝行蹤,並協助民警將駱駝驅離邊境。但是返回牧點時,圖門發現,自家的幾隻羊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吹散了。
後來,邊境派出所民警從牧民口中得知這一情況,一起湊錢彌補了圖門的損失。這個平日粗獷的蒙古族漢子不好意思地向民警道謝:“羊丟了幾隻沒啥,邊境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幾十年來,圖門風雨無阻,堅持每日巡邊,累壞了8匹馬、騎壞了6輛摩托車。他所負責的邊境管段,從未發生過人畜越境事件。因此,內蒙古自治區和內蒙古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分別授予圖門“邊防工作先進個人”“十大優秀護邊員”的稱號。
夕陽西下,圖門從邊境一線回家,他説這條路自己會一直走下去,將來也會像爺爺和阿爸一樣,把守邊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孩子,希望把“三代護邊”傳承為“世代護邊”。
帶著家人一起守邊
“阿爸,今天我也跟你去。”圖門裝好一天的乾糧,剛跨開工準備出發,年僅16歲的兒子呼日從馬棚牽出一匹白馬,叫住父親,像模像樣地跟了上來。
2019年6月12日,圖門清晰地記著這個日子,那是呼日第一次跟著自己巡邊。路上,不遠處傳來幾聲狼叫,呼日緊張地跟在父親身後。圖門一邊司空見慣地低吼著回應,一邊為呼日講解巡邊的注意事項。
“阿爸,那邊有人影兒!”巡至界湖時,呼日發現湖邊有人正在非法捕撈。圖門立即向呼倫貝爾邊境派出所彙報情況,並協助民警抓獲4名非法捕撈人員。那一刻,呼日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開始明白了巡邊的意義。
“起初兒子看我年紀大了,怕我遇到危險,就跟我一起巡邊,時間長了,他對巡邊也有了感情。”圖門説。
圖門踏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發,日落而歸。由於邊境線上沒有信號,圖門巡邊時經常處於“失聯”狀態,有時遇上暴風雪、沙塵暴等惡劣天氣,家人都十分擔心他的安全。呼日記得,父親有一次被大雪困住,一夜未歸,他和母親一直等到天亮,才看到父親渾身落滿了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從石頭路到柏油路、從徒步到騎馬再到驅車、從完全依靠人力到配備資訊化裝備……圖門感受著巡邊發生的點滴變化。他説國家對護邊員越來越重視,為大家配發了棉服、望遠鏡、對講機、夜視儀等裝備,“組織上這麼重視,我不光要自己守邊,更要帶著家人一起守。”
隨著圖門一家三代護邊的故事在草原傳播開來,當地越來越多的牧民申請加入護邊員隊伍。如今,呼倫貝爾邊境管理支隊護邊員隊伍已經從最初的幾十人發展到現在近600人,其中還包含66個“護邊堡壘戶”和50個邊境村“守邊中心戶”。
“從小就聽阿爸講爺爺和太爺爺的故事,我以後也要把接力棒接過來,守好祖國的邊疆。”呼日説。
(文:呂昊俊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