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讀了一首詩,深有感觸。其中寫道:
“我站在斷流的河床中呼喚
找不回了
莫日格勒河清澈的歌
觸目哀傷的卵石
丟失了美
……”
讀到這裡,我心折骨驚,憂心忡忡。據悉,被譽為“天下第一曲水”的莫日格勒河全面斷流曾經達8個月。2007年下半年,呼倫貝爾新巴爾虎右旗最大的河流——克魯倫河也出現過短時間的斷流。而呼倫貝爾的母親河——伊敏河,早在1998年春季就已經出現過斷流。第二年,母親河再度出現了短期的斷流。
是你嗎?我曾經站在斷流的莫日格勒河畔,望著裸露的河床,還有河床中那滾燙的沙礫,不由得仰天發問,這就是千年流淌,生生不息,澄澈瀏亮,波平如鏡,千年不衰,曾經在平坦的草原上廊腰曼舞、千回百轉的莫日格勒河嗎?人們正在忘情地欣賞你的舞姿,領略你的風采,你因何陡生鐵石心腸,戛然消失於人們的視野?
我來到了克魯倫河畔,面對乾涸的河床,腦海中閃現出一幅幅令人陶醉的畫面:發源於蒙古國肯特山東麓的克魯倫河,流經蒙古國的三個省,千里奔騰,浩浩蕩蕩,在我國境內行程200多公里,最後情注呼倫湖。兩岸山巒聳翠,草木葳蕤,河中鱗波熠熠,耀金閃銀;明凈的河水倒映著藍天白雲,恰似一張徐徐移動的玻璃畫面。河畔拱綠聳翠,草長鶯飛,蜂回蝶舞,花團錦簇……哦!我的克魯倫河!你的兩岸曾經也是古樹遍野,獸奔魚躍,水肥草沃,澤被萬民的溉澤豐腴之地啊!是你的甘甜乳汁哺育了英雄的馬背民族,是你的豐饒物産加速了歷史變遷的腳步,是你的一瀉千里澎湃了蒙古族騎手的馬背豪情……時值草原兒女奮袂崛起,為你的容顏鑲金佩玉之際,你怎麼了?你怎麼變得如此薄情寡義,悄然遁逸於人們的目光?斷流?你怎麼會突然斷流啊?你可曾知道,當時由於你的突然斷流,使得陳巴爾虎右旗的四個蘇木鎮的牧民出現嚴重飲水困難,三萬畝農田草場受到旱情影響。由於旗政府及時為牧民打出8眼井並投入使用,才使群眾的飲水難問題基本得到緩解。
呼倫貝爾草原上的植物有1000多種,其中,中草藥、漿果、油料、食用植物就有500多種,人們稱呼倫貝爾的牛羊“吃的是中草藥,喝的是礦泉水”。昔日的呼倫貝爾不僅幅員遼闊,而且還是一個“水鄉澤國”。正是由於這裡的水草豐美,才使得牛羊膘肥體壯。然而,隨著人們近幾年向大自然狂伐濫墾,植被的乾旱沙化,使得氣候條件逐年惡化。很多植物的種類逐步減少,牛羊賴以生存的飼草匱乏,畜牧業發展舉步維艱。“水是生命之源”。呼倫貝爾草原之所以能夠受到世人青睞,與它豐富的水草資源密不可分。如果沒有水,草原上就不會孕育出豐富多彩的生命,人類的祖先就很難在此繁衍生息。歷史告訴我們,要實現呼倫貝爾的崛起,真正實現美麗和發展雙贏,保護好水資源無疑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
那些年,記得某位鄉村幹部曾經説過:“眼下,爺還活不好,管得了孫子嗎?”,這話讓人聽起來不寒而慄。面對環保的重大課題,清揚激越之聲不時振聾發聵。某市長在工作會議上以正義之聲提出:“寧可少上一二個工業項目,少要一些GDP,也要保護好這片綠色凈土”,這是為保護北國碧玉而做出的毅然決然之擇。草原河,面對你的斷流,我深信,在你乾涸的河床下面,仍有一顆顆不竭的赤子心泉。面對你的斷流,智者為你沉思,子民為你心痛。
草原河的陸續斷流,原因複雜,問題多面。呼倫貝爾草原連續多年冬季少雪,夏季少雨,使得土壤地表水分涵養量下降;全球水資源的嚴重減少,使得淡水水位下降;人類對地下水的過量開採使用,也是一個重要因素。人們在河床中大量挖沙搞建築,是造成河水持續斷流的又一個直接原因。面對水資源的短缺,我國西南地區出現了對乞丐“寧舍一個囊,不捨一碗湯”的現象。“小河無水大河干”,近幾年,由於人類向大自然的無度採伐,使本來就脆弱的自然環境雪上加霜。面對斷流的草原河,驚悸之餘,我們不能不思索。歷史上頻繁爆發的戰爭,世世代代都沒能改變的呼倫貝爾生態環境,在短短幾十年的現代工業生産中,在人類對自然的雕琢殺伐中,對生態環境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壞,這種遭到破壞的生態環境要想恢復卻是戛戛其難。面對一條又一條相繼斷流的草原河,面對魚鳥和弦消隱,魚蝦難覓的草原河,面對瘦骨嶙峋,河床裸露,羞情切切的草原河,草原人的心不能不流淚,不能不感傷,喉嚨不能不發出吶喊:
歸來吧!慈祥而美麗的草原河。
歸來吧!澄澈而浪漫的草原河。
歸來吧!偉大而永恒的草原河。
值得欣慰的是,近幾年,隨著國家退耕還林政策和天然林保護工程的實施,一條條大小不一的草原河相繼陡現生機,再也沒出現過斷流現象。人們曾因草原河的突然斷流而憂心忡忡,今天又為草原河的豐腴回歸而彈冠相慶。親身經歷過斷流懲罰的人們,今天倍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天上之水”。日夜暢飲甘甜草原河水的人們,怎能不飲水思源,怎能不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對草原河呵護備至。這些水的源頭有的來自大興安嶺溶化的冰雪,有的是上天賜予的雨水,還有的是地底涌出來的清泉。與南方的河流相比,草原上的河流有一個突出的特點,那就是自由。左手一指是河流,右手一指是河流,它隨心所欲,我行我素,想流到哪都可以。舒緩自由的草原河仿佛就是鋪陳在草原上的一條條哈達,情思綿綿,千年流淌。
但願這些草原河千年流淌,流淌千年!
(圖/文:中國網草原頻道特約攝影師:許衛國)
(本文發表于2008年第9期《民族文學雜誌》 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