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呼倫貝爾草原。藍天白雲,綠草如茵,繁花點點;微風拂煦,沁人心脾。清風伴著草香、花香撲鼻而來。迎著明媚的陽光,我正駕車賓士在海拉爾到伊敏的公路上,和妻子一起前往弟弟的牧羊點。
越野車在墨黑色的平坦的柏油馬路上疾速賓士。車窗兩邊是綠色的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近處的草原在急速向後掠過,而遠處讓你感覺到一大片草原在旋轉著,連綿起伏的山崗與遠天接壤;牛羊散落在草原上,象黑白相間的圍棋子鑲嵌在綠色的棋盤上,與藍天白雲相襯托,這樣一幅幅生動的水墨丹青畫,從車窗兩旁徐徐向後移動,讓人目不暇接,心曠神怡。車裏的錄音機正在播放著布仁•巴雅爾演唱的《天邊》,我們的心簡直被大草原的美麗深深地陶醉了!
到達伊敏公社後再向西沿自然公路在草原上行駛20多公里,終於來到了弟弟的牧羊點。它坐落在一個平緩的綠草茵茵的山坡上,後面有連片的松樹掩映著,更加增添了這裡的幽靜。羊群都被放牧出去了,只有空蕩蕩的羊圈坐落在孤零零的磚房前面,有一隻剛出生的羊羔趴臥在羊圈門口,還不時地發出嫩嫩的叫聲,叫人聽了心理酥癢。一匹草原駿馬背著馬鞍子拴在一棵木樁旁,象一位正待出征的戰士靜靜地立在那裏。弟弟走過去縱身一躍就跨上了馬背,並舉起望遠鏡向遠方瞭望片刻,就領著我向著羊群方向走去。弟弟在前面騎馬走,我開車在後面緊緊跟著。家裏那只牧羊犬也一蹦一跳歡快地跟在我們旁邊跑著。在草地上走了約20多分鐘,我們來到了一處叫月牙泉的泉水旁。此時,由1400多大小羊只構成的龐大羊群正在水塘邊飲水、吃草。
我們下馬、棄車走近這一大片雪白的羊群。巨大的喧囂衝入耳鼓,這簡直是一首驚天大合唱。水塘中蛙鳴如潮,河岸上羊群呼聲震天;那忽高忽低或尖或細各種各樣的“媽——呣——”聲交織著,用“呼喚”二字來形容羊們的叫聲是再恰當不過了。當你走進羊群中,仿佛正置身於白色的漩渦裏,似潮水般的羊只在圍著你旋轉、奔流,讓你頭暈目眩,目不暇接。讓你感覺到想衝散這支龐大的隊伍談何容易!當你衝進羊群中時,羊們在一隻跟一隻地跑動著。此時,它們把歡樂寫在了尾巴上。那肥肥的寬寬的尾巴隨著跑動在一擺一擺地甩動著,或者一翹一翹地煽動著。此時的羊群團結得象一個整體,緊密得象一團白雲。有的在低頭吃草,有的在羊群中追逐嬉戲;有的稍大點的羊羔把頭伸到媽媽的腹部吃奶,準確地説是在撞奶!好像羊羔長大了,媽媽的奶水不多了,小羊羔就拼命地用頭撞媽媽的後腹。母羊也不煩,自顧吃草,任憑它撞。有的媽媽卻不讓小羊羔撞,總是用後蹄撥開羊羔,意思是這麼好的草,你也該練練吃草了,總吃我的幹巴奶頭幹什麼?置身羊群,你會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膻味,這種味與草原花草的清香交織在一起,刺激著你的每一根神經,讓你覺得草原鄉野有多麼愜意!
羊吃草和牛吃草不同。羊是東一口、西一口,冬天還能刨草根吃,邊吃邊走,腳步的節奏較快,吃得潦潦草草;而牛吃草時心情卻比較專一,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卷草尖吃,行走的步伐較慢,吃得細緻入微,有時還要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反芻,好像從中在細細地品嘗著野草的百味異香。羊不會反芻,有時吃上幾口草,會猛抬頭呼喚幾聲。尤其是母羊,呼喚的聲音長且柔,這聲音中充滿了媽媽對兒女的牽掛之情,馬上就喚來了小羊羔的尖聲應和;羊羔的聲音嫩嫩的、嬌嬌的,充滿了兒女對母親的依戀之情。這一片高低起伏的呼喚聲交織在一起,讓你覺得大自然是如此和諧美好。這撥動人心弦的叫聲仿佛讓你置身於愛意融融的天使群落中,心中的憂愁煩惱頃刻間煙消雲散,心情會格外舒朗。
羊倌告訴弟弟,有一隻母羊剛剛下完羔,為了跟隨羊群不掉隊,下完羔對它嗅了嗅就馬上回到了羊群裏,羊羔就是現在羊圈裏的那只。此時,我的耳邊忽然想起了羊圈裏發出的尖細叫聲,那是因饑餓而發出的呼喚母親的聲音。現在,這只母羊就混在龐大的羊群中,想從1400多只羊群中找出那只剛下完羔的母羊,談何容易!只見弟弟不慌不忙地從羊倌手中接過套馬桿,轉身慢慢走入羊群中,鷹一般的眼睛在羊群中搜尋著。過了十分鐘左右,只見那雙拿套馬桿的手在羊群中一甩,套住了一隻母羊的脖頸。這只母羊用力扭動著身子和頭,想努力掙脫束縛,怎奈越拽越緊。弟弟那雙緊握套馬桿的雙手使勁往懷裏一帶,母羊就被拉到了自己的腳下;用兩條腿夾緊羊的脖子,再用兩隻手揪住母羊的兩隻耳朵,逼迫它一步步從羊群裏面挪出來,再放翻在地,用細繩綁住羊的蹄子。母羊發出了不情願的叫聲,離開歡樂的羊群對它來講簡直是莫大的痛苦。我們不禁為弟弟從龐大的羊群中迅速找出下羔母羊的高超本領所折服。弟弟説,他是憑這只羊的幾大特徵區別於其他羊只的:一是這只剛剛下完羔的母羊後腰部塌陷;二是它的腳步行動遲緩;三是剛剛下完羔的母羊大腿根部沾有血跡,這也是最重要和明顯的特徵。“還有一大特徵!”,弟弟邊説邊用手擼了一下羊的乳頭,一股黃色的乳液噴了出來,“初乳是黃色的!”弟弟邊告訴我們邊用一把剪刀把母羊乳頭周圍的羊毛剪掉,這樣更方便羊羔吃奶。我們把母羊放到車上,拉回羊點。
回到羊圈旁,弟弟剛把母羊撒開蹄扣,母羊迅速站起來,直奔那只羊羔走去。羊羔看到媽媽,高興地發出親切的叫聲,徑直跑到母羊的跟前;母羊低聲呼喚著自己的孩子,輕步走到羊羔面前,先是凝神端詳著,接著低下頭,用鼻子嗅著羊羔。只見羊羔本能地鑽入羊的下腹部,貪婪地吸吮著媽媽的初乳。弟弟説,必須在兩天內讓他們母子團聚,超過兩天,母羊就認不出小羊了。這主要靠羊的嗅覺記憶。羊羔剛一齣生,母羊就把他的氣息牢牢記住了,過兩天這種記憶就會完全消失。如果兩天內母子團聚,母羊憑氣息還能認出自己的孩子,超過兩天嗅源就會徹底消失,即使母子在一起也不會相認了。在自然界中,這種現象看起來多少有些殘酷,然而,正是這種殘酷才造成了優勝劣汰,才能遵循適者生存的規律。
羊群鋪蓋在草地上,遠遠望過去,像一團緩緩飄動的雲。羊群在草地上的移動,一如水的流淌。草的起伏在羊群的背部直接反映出來,當羊群從山坡上流瀉下來時,那是一道奔瀉的瀑布。當這塊瀑布流進一塊洼地,又變成了一個大大的漩渦,從這漩渦中流淌出來的是一曲曲和諧的歌聲。
走近草原,走近羊群,使我更好地理解了草原,理解了蒙古包,理解了牧民與羊群,感覺到了草原上的長生天的蔚藍與純潔。(圖/文 許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