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社會上自稱書法家的人越來越多,但到底寫到什麼水準才能叫書法家呢?有個領導説 “有人連楷書都沒寫好,直奔行草,還敢裱了送人”。這個現象真的存在,很是耐人尋味。
近日,偶然發現南沙有個叫梁添勝的養魚村民,那書法有板有眼,簡直可以作字帖了。可他絕對不認為自己是個書法家。我們有緣相識,於是幫他以“硯·塘邊”為主題辦一個書法展,讓大家一起看看這個不是書法家的書法,順便也説説自己的一些個感想。
硯和塘本來是兩個完全風牛不對馬嘴的概念。把一個書畫藝術的概念和崇尚生活的農耕生計聯繫起來似乎有點玄妙,有點蹊蹺。顯然與當前社會現象有些“格格不入”了。
梁添勝正是把墨硯和魚塘相聯繫起來的人,他既耕塘,亦耕硯。一年三百六十天,始終圍著塘和硯打轉,他不富裕,耕塘基本上能維持一家生計;他不是什麼書法家,耕硯完全能令他過著快樂的日子。
添勝是南沙區本地村民,愛好書法緣于小時候作文寫得特別好,常被老師當範文在課堂上展讀,而老師在讀完添勝作文之後,常會加一句話:“可惜字寫得太差了”。這句話給梁添勝留下深深烙印,於是他發憤要練好字,高中畢業後,梁添勝輾轉找到了廖蘊玉老師,並在廖老師指導下開始學習顏真卿,數年後改習褚遂良 。三十幾年如一日,“躲”在他的魚塘邊,一邊養他的魚,一邊研墨揮毫,把別人打麻將的時間全用在了寫字,終於形成今日小巧而豐滿,內涵雄偉、雋秀,橫畫勁瘦、撇捺粗壯、筆飽墨酣,既有古意又有個人特點的風格。
添勝説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樂,寫字真的很享受!在魚塘邊的窩棚不分暑夏寒冬,過著風月無邊的悠閒日子。與他一起跟廖老師學習書法的師兄弟大都在書法界頗有名氣,唯獨添勝尚不知道世上有“書法家協會”的存在。
其實,“字寫好就對了,成書法家就錯了”。孔子説:“志於道,據于德,依於仁,遊于藝。”藝乃小道排在末尾,寫毛筆字則更是平常事,書法是每個中國人都應該會的,也就是説當一個中國人,就應該寫好漢字!不然一旦都成為書法家,對於整個時代來説就問題多多了。
去年廣州藝術博物院有溥心畬的書畫展,他反覆對學生講:與其稱我為書法家,不如稱我為詩人;與其稱我為詩人,不如稱我為學者。過去的文人字寫得都很好,但對書畫總是認為是雕蟲小技,是件很平常的事兒,並不以書畫家自居,現在的大書法家也不一定有他們的水準。當然,儘管古人不願做專業的書法家,但是字寫不好也是相當丟人的。
書法在任何一個時代對國家的貢獻都是很小的,確實是“小道”。但書法藝術在當代就是體現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精神面貌。如果一個時代沒有幾個大藝術家的話,這個時代也是非常寂寞的。莊子講“無用之用,是為至用”。空氣不需要付錢,但是人沒有空氣就活不了。一個人家裏不挂字畫也可以過日子,但是挂上了字畫就體現了價值。唐代興盛偉大,所以唐代的書法就不會差。
其實專業書法家都有個思想包袱,都想寫出自己的面貌和風格,這樣反而寫得不自然。甚至還想著爭名奪利,那就肯定寫不好字了。更有甚者是那些個僅會拿毛筆亂舞亂涂而自稱為書法家之人以及一些表面過熱、實則務虛的書法現象簡直是玷污了我們中國的書法藝術。
梁添勝則自始至終都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負擔,因此能寫出如此紮實的中國字。他雖然是個普通農耕之人,但由於長期練習書法,整個人就顯得工穩。寫字就是寫字,梁添勝是個寫書法的範例,他詮釋了中國人就應該寫好中國字這一傳統“絕活”的理念,寫出中國字的自信。
黃健生(廣州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