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洋:圖像對於今天的藝術實踐是否還有意義

時間: 2015-01-23 14:52:26 | 來源: 21世紀經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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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34位參展藝術家共同呈現出了一個沒有繪畫、雕塑,而擁有80多個視頻的展覽——“不在圖像中行動”,這個由藝術家孫原、彭禹和獨立策展人崔燦燦共同策劃並籌劃了一年多的聯合群展,終於在常青畫廊、佩斯北京畫廊和當代唐人藝術中心揭開了神秘的面紗。這場一開幕就掀起了業內討論的聯展,在展覽內容、形式和運作方面都不同於常規的藝術展。

作為策展人之一,崔燦燦這樣説:“這次展覽中有80多個視頻,有些展廳甚至空無實物。圖像,曾是中國很多藝術家賴以生存的手段。但這次,我們想站在與以往方式不同的另一面,來討論‘行動’在藝術和生活中意味著什麼。”

圖像對於今天的藝術實踐是否還能夠體現積極意義?這個討論的興奮點自觀念藝術從繪畫和雕塑等傳統創作媒介中蛻變以來一直保持著熱度。而“不在圖像中行動”這個展覽項目,則將這一問題所引發的立場衝突提升到新的矚目程度。

以繪畫、雕塑、影像為主導的藝術品構成了今天主要的圖像藝術品門類。如藝術生態所表現的那樣,無論是商業畫廊空間還是藝術品拍賣市場而言,繪畫作品始終佔據了大多數的比例。繪畫作品迎合某種興趣的策略性,一方面既不佔有創作道德上的優勢,也無法全然從偽觀念藝術作品中被一眼識別出來,致使了繪畫註定在今天的藝術實踐中處在一個被質疑的位置。然而,既然觀念藝術所強調的是觀念先於媒介,方法和語言重於成果作品,那麼我們又應該以何種心態來看待這一問題呢?

上世紀的機械時代來臨後加強了物化世界和物化世界觀的形成,繪畫所強調的內在精神價值發展的線索被機械複製的大規模生産所一度打亂和干擾。與牢牢把持創作全然主導性的上一代藝術家不同,波普藝術家和大眾流行圖像以協作的形式,使得圖像生産雖然放棄了繪畫技巧和視覺效果的唯一性,但也同時將觀念和藝術的結合推進到新的階段。1956年,英國藝術家漢密爾頓在作品《是什麼使今天的生活如此美好,如此與眾不同》中,已經宣告了圖像時代和廣告擬象時代的來臨。在機械複製的技術保障和大眾審美異化的戀物情節下,圖像經驗深刻地植入于現代人的感知慣性中,至此藝術實踐開始借鑒廣告行銷,並且借用圖像這一形式獲得了無限的能指與所指(在藝術實踐中,這兩者體現的曖昧不清)來作為表達的需要。

繪畫作品的所指即是其在今天藝術實踐真正的內核,也即是羅蘭·巴特符號學的含蓄意指圖像層,揭示了圖像層面之內的本質。換而言之,藝術家在今天的工作並不是創作圖像,而是佔領大眾流行文化中的圖像,突出圖像本身的符號價值,進階以誘惑的姿態吸引關注,從而在大眾文化中進行反向實踐。這種趣味在波普藝術前已有端倪,比如比利時畫家馬格利特的超現實主義繪畫,通過不斷設置圖像邏輯關係的謎題和隱喻,不僅引起了當時歐洲知識系統關於認知世界方式的思辨,也影響了隨後的廣告圖像行業的創作套路。與馬格利特不同的是,來自更為徹底的商品社會的波普藝術家如安迪·沃霍採用了直白且直觀的圖像介入到大眾文化,這也從側面提示著,藝術創作發展為一種與時代産品共謀的階段,藝術家不再是藝術作品中唯一的權力角色。

即使是在相同的展覽空間內,立場和認識觀所引發的交鋒也清晰可見。唐人畫廊在“不在圖像中行動”之前呈現的兩個展覽分別是由戴卓群策劃的“自覺:繪畫十二觀”和藝術家顏磊個展“圖像,未(不)死”,前者以中國當代繪畫的內在邏輯來探討本地文化主體進程,策展人認為這十二位畫家“打開了無邊的可能。政治、經濟和文化領域的全球化融合,令新世紀的中國藝術更加走向多元和開放,獨立和個體的創作成為藝術的正常狀態。”後者則探討圖像與視覺經驗之間的線索,並且試圖展示藝術家在工業生産時代中如何把握創作的主體位置。

顏磊曾經以一系列介入到藝術生態和日常的觀念行為藝術作品而聞名,他通過剛剛成立的首都版權産業聯盟發佈了新的工作計劃:將自己在2004年的繪畫作品《著陸-上海》授權給國內一家藝術版畫工廠複製8847份衍生品。藝術家雄心萬丈地表示衍生品不僅會挂入千家萬戶的客廳中,也會挂入政府官員和企業家的辦公室。今天的都市生活中,私人空間已被來自公共領域的廣告圖像大肆侵蝕著,衍生品項目既是一次對於佔領視覺空間的努力,也是藝術與日常生活發生關係並且期待回應的嘗試。值得留意的一點是,這件繪畫原作本身也並非藝術家親手創作,而是雇傭了沒有受過繪畫專業的工人用流水線式的繪製而成。

在今天,佔據了學術道德高點的、交易實體缺位的生活化行為藝術中依然不乏觀念空洞、思維僵化或者明顯迎合某種趣味的作品。本文即無意站在繪畫藝術家的立場上去質疑非繪畫領域的問題,也並非否定繪畫在今天的積極意義。而是再次提示,選用何種媒介來生産藝術品無疑是重要的,但藝術品並不是藝術家實踐的目的,而只是其實踐過程中不可缺少的節點。以繪畫為主要媒介的藝術家,必然要面對各種體制化的誘惑與困境;而放下畫筆,介入到日常行為的藝術創作亦依然面對著體制化問題。因此,在這裡煞有其事地討論繪畫是否依然存在意義的話題,實際上又將我們拋回到1917年杜尚在商店購買衛生潔具的那一瞬間了。

  (本文作者為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副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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