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有幸遇到那些初次見面就不禁興奮的藝術作品時,不同類型的觀眾會以不同方式來處理自己的內心感受。方式決定了在感官的本能反應後,消化視覺資訊的維度和特徵,從而導致了由體驗作品而來的經驗如何來加固自己感知生活的理念。為了更好的理解這個話題,我們不妨思考下連結這我們和藝術之間的,除了快感還會有哪些不容忽略的因素呢?
可以回憶一些日常行為: 當我們用打火機點燃香煙,或者暢飲香檳時,在物理層面的快感已經佔據了這些消費品日常功能的全部意義,如果是在放鬆情況下的消費,則會更加深愉悅的程度。同樣,當我們欣賞戲劇或者電影類的文化産品時,頓挫抑揚的段落會令意識緊繃,並且隨著創作者預先設計的路徑逐步導向愉悅,緊張的期待也會加深愉悅的程度。這種通過愉悅快感來實現消費的形式,塑造了體現包括消費品和泛文化領域在內的小寫藝術(arts)産品功能性的核心通道。與之相對的是在本專欄評述中,默認為大寫藝術(Art)形態的作品,是否依然適用於上述邏輯,我們就需要用下述角度來討論其有效性。
藝術是一種意識形態,所賦予我們的,是通過物化後的作品,領悟這種意識形態與當下社會語境的關係,從而改善我們對生活的認知。這一使命也決定了給予觀眾消費性並非是藝術實踐的核心意義。不可否認,許多優秀的視覺藝術作品同樣具備引人注目的形態,亦會激起觀眾心中愉悅或緊張的情緒。感官層面的審美意識一方面將我們的興趣滑向這些作品,同時又極有可能成為局限我們對作品理性的認知,阻礙領悟力發展的枷鎖,從而無法實現作品在知性層面的完整功能。因此,作為試圖通過作品與藝術發生關聯的觀眾而言,就需要警惕強烈的感官衝動。
那麼,處在藝術與我們之間的除了快感,是否有來自第三方預設的規劃?我們知道藝術在原始時期,無論從創作和使用角度,都由明顯的改善生活的功能需求所推動:比如岩洞中的壁畫是在文字被發明之前,用於記錄日常行為並且促發了早期審美意識的出現。隨後,創作和闡釋藝術作品的權利則被掌握著社會核心資源的精英階層牢牢把握,成為實現不同精英群體之間政治行為或拓展宗教勢力的工具。直到工業革命誕生之後,君權和教宗逐步被資本主義的副産品—資本家們的興起逐步替代,藝術似乎也成為推動現代民主意識、體現公民審美權利的工具和證據。但這個“事實”其實是值得斟酌的。
資本主義的崛起同樣帶來另一類副産品:全球範圍各式博物館的大肆建立,介以展示國力的昌盛和本地文明的輝煌。同代文化工作者的創作和百年前的日用品被安置在替代了教堂、不同主題的文化堡壘中,並且以象牙塔的名義召喚公民前往觀摩。這種將藝術品轉移到高高在上的顯赫位置,並且賦予日用品藝術名義的方式,導致了藝術和公眾的隔離,藝術通過作品與觀眾在日常生活之間的關係,也就隨之被切斷了,僅剩下審美意義。
在今天藝術工作者已經意識到這一問題,並且正在開拓新的實踐方式試圖修復藝術與觀眾之間的有機連結。從這個角度而言,我們去看待提諾·塞格爾等藝術家反物化的,只在現場情景發生的藝術項目,還是以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為代表,試圖以呈現涵蓋多種形態、文化綜合體項目的新生代機構的工作,就有著一層非常實際和重要的意義。美術館通過和藝術家的合作,正在從殿堂向真正的公眾化進行自我革新。在未來,通過個體在美術館的參觀次數來辨別教養和精神身份的目的會被消解。於此同時,社區性的泛文化産品能夠實現美術館的傳統功能,這些産品與生俱來的大眾文化特徵就會引發觀眾不可抑制的衝動,誘惑著觀眾伴隨著興趣和愉悅,以宣泄地心情進行消費行為。換言之只要你活在日常中,就會沒有門檻地得到感官層面的審美體驗。然而,藝術之於觀眾的核心價值—思考,並不會由愉悅所推動;觀眾之於藝術,也需要巧妙地避開社會進程所帶來的有關經濟目的或者政治訴求的美好陷阱,從而建立起通向藝術的知性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