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筆者一連讀了兩篇關於此話題的討論。對於有人提出“工筆畫為何不出大師”的命題,筆者思之再三,認為這是個偽命題。當工筆畫成為當下各大獲獎展 覽廳上的亮點時,不得不讓一些人覺得應該出大師的時候。加之,時下即是一個難出大師的時代,但又是“大師”滿天飛的時代。顯然,在很多人眼中,“大師”的 門檻並沒有降低,這是好事。這如同我們的莫言在沒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前,多少國人又是多麼地期待。之所以筆者説它是個偽命題?我們不妨從命題中的“工筆 畫”與“大師”兩個術語説開。
眾所週知,在我們國內對美術的分類極其繁雜,有不同的方式進行分類,不像現在的國外,基本上都統統歸為繪畫類、設計類,再往大一點就直接説藝術類,哪 像國內如此分法。以中國畫為例,按題材分類,可以分為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等;按材料分類,可以分為白描、水墨、界畫等;按技法分類,可以分為工筆、寫意、兼工帶寫等;按畫幅分類,可以分為長卷、立軸、扇面、斗方、中堂等。具體在人物畫上,又可以分為肖像畫、歷史故事畫、風俗畫等;山水畫上,具體可以為青綠山水、金碧山水、水墨山水、淺絳山水、工筆山水、潑墨山水等。雖然古人對題材的劃分是有多種,但並沒有出現“工筆”和“寫意”這樣區分的方式。我們從中可以知道,把“工筆”與“寫意”並列在一起,讓人理解有歧義。一般認為,寫意畫是國畫的基本表現形式,與工筆畫並稱。寫意是國畫的一種畫法,用筆不講究工細,注重神態的表現和抒發作者的情趣。是一種形簡而意豐的表現手法。這裡,不少人也總以為工筆與寫意相對。其實,“工筆畫”中也有“寫意”的成分。這是多數人認識上的誤區,特別是以不從事者佔多。筆者在查閱該詞的出處時,發現在古代文獻中並沒有“工筆”一詞。“寫意”一詞,古人卻早已有之。比如元·夏文 彥《圖畫寶鑒》卷三寫載:“(仲仁)以墨暈作梅,如花影然,別成一家,所謂寫意者也。”清·薛福成《出使四國日記》也使用:“倪雲林、唐伯虎之用水墨作畫,惟其寫意,斯稱大雅。”古人多半是以“細筆”和“粗筆”來作區分,譬如宋·韓拙在《山水純全集》就出現“用筆有簡易而意全者,有巧密而精細者”之説。
此外,我們把明中期時代的沈周的兩類山水作品分為“粗筆”與“細筆”兩種風格,並沒有選擇其他詞彙。顯然,今人把“工筆”説成是“寫意”的相對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為此,筆者推測不少人以為“寫意”僅僅是“意筆”的意思,從而導致以訛傳訛,及至今天。要知道,在中國繪畫裏一直存在寫意傳統,無論是所謂的工 筆畫,還是寫意畫裏邊,都是如此。筆者曾經問過從事國畫的朋友,也認為“工筆畫”裏有寫意的成分,並不把自己的畫當作工筆畫來來看待。
再來看“大師”一詞。面對時下,各種名目的大師一個接著一個,猶如你方唱罷,我登場。除了不少工藝大師之外,不少國畫大師、國學大師紛紛出戶,不再深 居簡出。嚴格來講,大師不是喊出來的,也不是自封的,而是經得起來自時代的考驗。我們説吳昌碩是大師、齊白石是大師、黃賓虹是大師等級別的書畫家則無話可 講;對於那些親人好友或者“有意”為之者喊出來的讚詞,我們不少人多不會茍同。
前不久,“某某美術館”在某市政府的配合下在南昌八大山人公園開館,隨即“大師某某”的稱號不脛而走。筆者認為,一個連中國美術史傳中壓根就寫不進去的書畫家怎麼就叫大師了呢?為此,被不少批評家猛批了一把。看來,我們叫誰誰是“大師”的心還是慎重為好。那麼,有人不免會發出追問,大師的標準是什麼?其實,評出大師的條件有不少。筆者以為有這麼幾個方面:一是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且包前孕後。我們常説:“藝術貴在創新。”藝術家如沒有自己的個人面貌,就不成其為藝術家,至多工匠而已。有了自己的風格,不能給時代與影響,也不能稱之為大師。可以説,古代特別是今天的書畫家,個人風格多數能夠找到,以至有人認為,每個畫家都會有自己的風格。筆者認為,對於有些書畫家所謂的風格只是一種個性上的流露。因為每個人的成長環境以及吸收的養分不同,自然每個人的認識包括對藝術的認識甚至畫面的認識都是不一的。
我們知道,徐渭、石濤、八大、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都是能夠影響時代的大師。一方面,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跳出前輩藝術藩籬,勇於變法,終開一派之風。二是藝術功底深厚,且題材全面。即使形成自己的風格,沒有深厚的功底也是不行的。當今能夠同時兼善山水、人物、花鳥題材的畫家不多。就連同時兼善書法的畫家也不多,特別是在工筆畫上。多數畫家以大、滿、繁為工夫,以求展廳效應。歷史上元代的趙孟頫,無論是山水、人物、花鳥,還是白描、工筆、重彩亦或書法、篆刻、詩文可謂無所不能。
近現代的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也都能兼善多門藝術。三是人品與藝品並重,且有口碑。作為大師者,人品是不可忽視的。後人之所以頂禮膜拜,不 僅僅在於其藝品。大師者,為人之師範。一代大師的過世,被人流傳也不僅僅是其藝術作品,還包括精神部分。古今書畫家特別是講究這一點,為藝首先是做人問題。比如宋代的蔡京按理應列為“宋四家”之一,但由於其人品問題,無緣列入,最終選擇了蔡襄。這種人品問題與趙孟頫不一樣。趙孟頫是在順應時代,但在清代 傅山看來卻沒得到理解。這裡不作論述。
總而言之,有人把“工筆畫”與“大師”放在一起,很難讓人理解。按此説來,那麼大師就有多種多樣技法類型的大師?諸如,重彩畫大師、潑墨畫大師、白描 畫大師如此等等。筆者認為,工筆是一種技法,不是一個畫種,如同重彩、潑墨、白描等技法一樣。同時,工筆也不是一種題材,而是一種體裁。它不能與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肖像畫、風俗畫等題材相提並論。之所以,有人會發出這樣的疑問,很難説不是因為工筆畫在當下的繁榮景象。一方面,國內出了不少優秀工筆畫作品。無論是老一輩從事者,還是中青年這支隊伍都是很大的。不能否認,這些年我們國內這支從事工筆畫創作隊伍取得的成績。比如,劉大為、何家英、陳白一、賈廣健、喻繼高、畢建勳、李傳真、方正、喻慧等等一大批創作者的作品多為我們所熟知。並且,不少的工筆畫家還兼善意筆一路的創作風格。面對這麼一個繁榮景象,是不是就一定能出大師呢?非也。筆者認為,一方面是整個時代大氛圍所致,另一方面是創作者自身的問題。
我們可以從時下另一種現象引論一下。現今不少畫 家,特別是那些急於走市場銷售的畫家,只精通一到兩招,比如學畫梅、蘭、竹、菊、蝦、虎、貓、葡萄等等,以一招吃遍天下,以至不少畫家給自己標簽為“梅王”、“畫蝦大師”、“張葡萄”等等。之所以,提及一下,是因為當下不少畫家越來越“縮小勢力範圍”,也越來越固步自封、閉門造車。可以説,我們這個時代的畫家基本上都得了“貧血症”——學養不足。
隨著市場經濟的到來,很多畫家都可以説是不擇不扣地職業畫家。即使進入體制內的書畫家,也多不會安心。從而,導致很多的畫家依靠市場依靠展覽依靠購買者。總之,藝術家與市場的關係可謂多重不一且複雜。如果説,今天的“工筆畫家”不能拓寬自己的繪畫領域以及彌補來自學養上的不足的話,造就大師的願望可以説是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