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之外基本不用“實驗藝術”的説法,因為藝術本來就是在實驗的邏輯中延展的。今天,中國被“提前”放到全球時空關係的焦點上,這關係前所未有且錯綜複雜、敏感多樣。中國正處在對焦的過程中,這使中國成為最具實驗性的地方,就必然需要和出現最具實驗性的藝術,從而,在中國高等藝術院校的專業教學框架中,普遍性地自然生成了一處“實驗藝術”的風景。
中國人謙虛,甚至一度的理想是與西方“接軌”,但中國藝術的發展始終是在西方的邏輯之外的,這應該説是一種幸運。
説到學院的實驗藝術,可能需要先討論現在的藝術生態。今天的藝術生態和幾年以前或者十幾年以前完全不同,這是一個較大的關係的變化。30 年來中國藝術生態的變化出現了現代藝術、當代藝術或者説實驗藝術,再又出現了藝術市場。這導致了很多變化,涉及藝術教育等的諸多問題。事實上,現在這種市場和學院之間的關係,像磁鐵般互相吸引和排斥。學院的實驗藝術與社會的實驗藝術,本質上都一樣,都帶有一定的實驗性和探索性,實驗性越強就越容易走得遠,是因為它比較個人。
但我希望我們的教育和思考,以及處理藝術的方式,能放到一個大的國際關係之中。這是對我們有價值的部分。因為現在沒有一個局部的事情,任何局部的事情都是全世界的事情。所以,必須放到這麼一個關係之中來看。由於我們的藝術家過分地學習西方,所以讓作品本身變得不再有意思。有時候表現出來的“有意思”,只是由於它提供了中國當代社會的和意識形態的資訊。但這讓很多藝術家誤解,認為自己是大師,而且被國際關注,實際上別人對你的關注是對你的作品所提供的資訊的關注。
中國藝術家缺少對作品的選擇性和真正的對藝術語言提示的能力,提出真正有效的新藝術語言的能力。雖然一些中國藝術家開始懂得利用中國的資源,但在藝術方法上還是西方的。因此,中央美術學院在最具實驗性這一部分的學科要非常深入,很具體地往下推進和往下走。這是學院比較主動的一種態度,一種客觀、理性、學術的態度。
在這樣的環境中學生的思維跨度會很有效。其實很多東西解釋清楚之後,就是一個最基本的常識問題。比如説靳尚誼先生曾説,中央美術學院有魅力,是因為它具有最堅實的訓練和最活躍、最前沿的思維的能力,這兩點是並存的。這裡就涉及怎樣把最活躍、最前沿的思維轉換為有效的藝術語言,只有訓練有素的人,才能夠完成的新的藝術語言。
這是可能性和可操作性的問題。你光有最前沿的思想不行,因為有前沿思想的人很多,哲學家、理論家都是,但藝術家的本分就是你作為一個好的藝術家必須有能力,把別人沒説過的話,用一種別人沒使用過的語言説出來。探索這些新的語言,是因為我們必須為別人沒説過的話,而準備新的語法和新的説話方式。我們現有的説話方式和現有的語言已經不夠用了,藝術就是説過去沒有説過的話,這是最基本的,也是藝術學院的責任。
當然,我們必須避免為了實驗而實驗的傾向。藝術一直有一個問題,就是它沒法教,怎麼調色等可量化的東西是可教的,那是技術問題;但創造性和靈感如何出現,或者説真正涉及藝術本身的那一部分其實是無法敘述和無法教的。因此實驗藝術首先是讓年輕人擴展過去藝術教育沒有的東西,但同時也很難避免一種樣式化的傾向。這個暫時是很難避免的。
但實驗藝術讓我們必須去尋找不一樣的東西,其中真正的營養,就在於我們的現實環境之中,以及我們與西方的關係之中。學院的責任就是要提供和找到這個最核心的東西:嘗試從我們現實生活中獲取新的藝術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