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年末,紐約大都會終於展出了他們準備了7年的Ink art水墨展①。大都會的展示無疑是在中國水墨已經熱的讓人們找不著北的時候,再使水墨熱上加熱了。人們還來不及或者根本就不想深入思考水墨在今天有什麼理由可以如此地熱?或者有更多的人想趁熱撈一把,也許越亂對他們越好。
大都會本來就是人們所矚目的,而如今大都會的Ink art水墨使大都會與水墨成了熱點中的焦點。這一展覽自然也就引發了多層面的關注,當然更少不了國內藝術界圈內圈外人士的深層與表像的多方質疑。質疑的問題基本圍繞著為什麼叫水墨?而不叫其他?為什麼是這些藝術家?而不是其他藝術家?進一步講,這個展覽與水墨有什麼關係?這些藝術家與水墨又有何關聯?
作為這次大都會Ink art水墨,邀請參展的藝術家自然也會思考大家提出的這些問題。其中有類似之處,但更多的是不同的觀點。於是,我帶著這些問題于2013年12月9日在紐約大都會明軒與Ink art策展人Maxwell K. Hearn何慕文先生進行了一次較長時間的交流與對話。從中我清楚地看到一個西方學者對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思考,以及他站在西方立場看中國當代藝術的明確方法以及明確的立場,使我不得不思考他的判斷方法以及認識的線索為什麼如此的明確。而我們大陸的大部分研究者及實踐者,為什麼反而並不那麼清楚,還在熱炒什麼不著邊際的“新水墨”。
Maxwell K. Hearn何慕文先生的判斷方法,從表面上看是直接切入中國當代藝術與傳統文化的關係。他説“他從中國當代藝術作品中,發現了藝術家的創造是來自於藝術家對自身傳統文化的新認識。通過藝術家的作品他看到了中國當代藝術與傳統文化的關係,看到了藝術家對傳統的利用和改造”。他發現了這種關係中與水墨文化千絲萬縷的聯繫。他以一個西方學者的理解及立場,面對中國當代藝術的創造性,給出了他的Ink art水墨的判斷。
其實,大都會策展人所談的問題根本不在於什麼水墨或水墨畫。水墨畫的基本形式與他今天探討的中國當代藝術,沒有任何關係。事實上,這次Ink art水墨展,是一次與水墨文化有關的中國當代藝術展。其呈現的是中國當代藝術作品與傳統文化的精神關聯,給西方提供了一個今天中國當代藝術的不同樣本。向西方世界展示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有另外一種不同於以往的“關係”,或者説有這樣一個層面是過去被忽視的。
Maxwell K. Hearn何慕文先生説“Ink art水墨,是西方立場的判斷”。他認為這個關聯中的中國當代藝術與西方的當代藝術是完全不同的。也許他認為這個水墨展,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未來,或者是他所認為的意義和價值的方向。從這個角度講,使用Ink art水墨,僅僅是一個概念,一個在今天更具有誘惑力的概念。也許有意識地讓人們在錯覺中思考問題,思考中國的水墨問題或中國的當代藝術問題。於是,所選擇的這35位藝術家都是圍繞“水墨”這個概念展開的,而不是水墨本身。Ink art水墨,構成了策展人提出的問題,也呈現了他想觸及的關係。35位藝術家是Ink art水墨展的棋子。不管是利用水墨元素、水墨形式,還是文化符號,目的都在於闡釋今天中國當代藝術與傳統文化的關係。
從Ink art水墨展的整體關係看,我是認同的。因為,他明確的給出了他們評判的標準、方法及立場。而這種明確的判斷標準、方法及立場,也正是中國今天的批評、策展的不足之處。也許不是我們缺少這種能力,而是我們缺少這種態度。這種認知也正是我們大多水墨畫家所無知的。所以他們會提出為什麼叫水墨,為什麼選擇這些藝術家?
事實上,我們也無法要求西方學者能夠全面、深入的認識傳統水墨的精髓,以及水墨發展的每一個階段的邏輯關係。讓他們準確客觀的把握所選擇的每一位藝術家及作品,這是不太可能的。比如這個展覽中,他們也許可以感官的認識和分析漢字的形與意乃至結構的當代轉換,或者他們所理解的創造性。
如果説,他們選擇徐冰、吳山專、張桓是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漢字符號及語義的轉化,或改造的有效案例的話。那麼,對於書法與抽象的發展關係,以及從書法過度到抽象表達與當代的關係,卻存在著許多認識層面上的誤區,造成選擇這條線路的失誤。因為,中國從現代水墨到實驗水墨的推進與發展中,不是從書法到抽象的。雖然也有一部分畫家、書法家是這樣做的,但歷史已經證明是無意義的。所以,在抽象部分他們選擇王冬齡的書法抽象一定是誤讀。中國水墨的現代性發展不是抽象水墨,而是非具象水墨。非具象水墨的發展不是從書法走來的,恰恰是針對西方抽象及中國的所謂筆墨中心主義的。因此,中國才有了實驗水墨。才創造出了實驗水墨的非具象圖式。這也説明瞭他們沒有對中國從現代水墨到實驗水墨發展的深入研究。
從書法到抽象的發展不是我們的問題,更與當代藝術無關。這個問題,早在上世紀60年代日本藝術家井上有一的書法抽象表現就在國際上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後來這條線路上的實踐者都是學習井上有一的,並且沒有一人能夠超越他,自然王冬齡也不例外。
雖然,我也清楚這個問題影響不了ink art水墨的大方向。但也確實反應了策展人對中國現當代水墨發展史中邏輯關係的失語。他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為世人提供了一個與西方完全不同的中國當代藝術樣貌。
Ink art水墨引發我進一步思考的卻是我近兩年梳理的水墨發展線索。Ink art水墨,恰恰給出了以傳統文化為基本的中國當代藝術表達的一條發展線索。就水墨而言,我把這條線索稱之為“與水墨文化有關的”當代藝術。這條線索是與水墨發展有關聯的第三條線索,這條線索無疑具有當代性。
水墨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的當代發展,我認為有三條線索,但它們能否發展或如何發展卻是我們必須認真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