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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點評2013年的藝術圈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1-09 12:05:18 | 文章來源: 新京報

藝術評論家朱朱將過去10年對中國當代藝術的觀察與思考寫進了新書《灰色的狂歡節》中。我們邀請他講述了他眼中的2013:

經歷新世紀10來年,狂歡的高潮已經過去,卸下金色的商業光環之後,灰色的底調突然顯現,在明顯缺乏現代藝術啟蒙教育的大眾層面上,當代藝術又重新被懷疑了。如今的當代藝術圈仍是低潮期。去年的藝術圈便呈現出藝術機構過渡時期的冷寂、藝術創作在觀念引導下對情感的缺失等。相比之下,當代水墨熱潮涌現、藝術拍賣紀錄也在照常升起。但在如今喧囂的社會潮流中,建構藝術生態所需要的每個維度還需要慢一點,再慢一點。

藝術機構:空間無所謂大小,氣質更關鍵

2013年藝術機構方興未艾。繼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自2012年10月1日開館以來,上海一些私人美術館也在開館或籌建中,規模還不小。但回到北京,此前令人矚目的一些大空間在去年則顯示出其過渡期的特色,頗為低潮。

今日美術館受制於人事變動處於調整期。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在不遺餘力地推出印度當代藝術群展之後,在2013年沒有什麼太有分量的展覽,當然它舉辦的王興偉的展覽還是很不錯。這是一個對王興偉藝術整理和回顧的展覽,但現場結構相對機械地劃分成了正面、側面、背面……這實在有點遺憾。

另一家大畫廊佩斯北京則在去年的趣味方面顯得比較空洞,這可能因受海關影響,國外有分量的作品很難進入,只能主要利用他們的本土資源在其空間展出,表現上相應薄弱一點。而民生也是受到2012年海關查稅的影響,其在北京的現代藝術館已經沒有下文。應該説這幾個空間都處於相對的節點上。

相比之下,蜂巢當代藝術中心從此前的藝術中心變成了畫廊,去年呈現出地毯式轟炸的展覽節奏,每次都是三至四個展覽開幕,在諸多大機構的低潮期間進行一輪一輪的展覽,相對引人注目,顯得強勢及有影響力。並且,這也與它開始呈現相對清晰的氣質,專注于本土文脈有關。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央美美術館,它引入了國外大師展覽,且繼續挖掘、呈現未來年輕力量,顯示相對比較正常、平衡的態勢。

回顧了這麼多大空間在去年的表現,其實我想説的是空間無所謂大小,機構氣質更關鍵。氣質,讓我們還原到基本點上,其實就是機構的定位和向度,哪怕只是在非常微小的點上去做,只要深入下來,就會自成一種系統,成為不容忽視的力量。在這點上,去年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北京楊畫廊和上海的Leo Xu Projects。

楊畫廊將發掘及呈現更年輕一代的地下實驗藝術視為自己的使命之一。其展出的厲檳源個展給觀眾及現在的語境帶來了刺激,年末時黎薇的個展也很不錯。楊畫廊並不是將賭注押在已經保險的藝術家身上,而是不停地去發掘。這是令人讚賞的方式。當然它並不是以學術梳理為己任,但能帶來新生事態。許宇的Leo Xu Projects有類似之處,不過他在James Cohan Gallery的工作經驗幫助他建立了不錯的工作模式,圍繞著展覽、論壇及宣傳等等有效地展開,應該説,小的機構在某種意義上更迅速、更靈活地對目前當代藝術的現狀進行發聲、做出反應。他們工作的意義一點也不遜於大空間。

另外去年12月在三里屯外交公寓舉行的一個小小的展覽也讓我印象深刻。這是由畫廊人晚晚運營的Wanwan Lei Projects所做的女畫家楊伯都的個展,相比起展覽內容,畫廊理念更值得一提,它一共做過三次展覽,前兩次在紐約,每次展覽都租一個房子來做。展覽有多長,房子租期就有多長。

我覺得這種運營畫廊的理念特別有意思(這固然與其沒有實力運營固定空間有關),但這表明更年輕一代在反思國內及紐約的藝術機構的存在方式。這種流動畫廊的運營方式中國話叫遊擊戰,在德勒茲那裏該叫遊牧,相對自由無礙地行走在文化與文化之間、城市與城市之間。它有別於我們在798、草場地看到的固態性質、廠房性質的空間。在經歷灰色狂歡節的過程中,那些空間往往充斥著巨幅作品,而類似公寓式的建築空間,或許我們要重新思考作品與觀眾的親密性,調整藝術與人的焦距,讓作品變得精緻、濃縮。

事實上,這種運營流動畫廊的概念像微觀的鏡子可以折射出很多東西。這是一種觀念的變遷,指向了圍繞著當代藝術工作的方法論及認知的變化,是一種重新調整、重新出發。

藝術創作:觀念與情感的問題在去年更加銳化

相對藝術機構觀念的變遷,同樣對於去年的藝術創作我也將從“觀念”這個詞往下説。

觀念與情感的問題,在去年更顯突出、更加銳化了。在考察整個十年,或者更長時間後,我覺得中國本土藝術家的創作更多地是以觀念表達觀念,而不是以觀念表達情感。

這其實是對西方觀念藝術的誤讀(當然這或許是我們在學習中必須付出的代價和過程)。現在的很多創作具有必須經過文本闡釋才能讓你讀懂的特性,其實這是對西方觀念藝術的誤解。西方二、三流藝術家當然也存在這種特性,但西方真正好的藝術創作是直擊人心的,可以經得起很多向度的理論闡釋,但在現場會給你以感性認知與力量。這便是以觀念表達情感、人性的作品。

可以以仇曉飛為例子,他是我非常喜歡的年輕藝術家,才華、自覺性都優於同齡的很多人,但去年在北京公社的展覽中暴露出的問題恰恰就是上面所提到的:以觀念表達觀念,而忽視了以觀念表達情感這一最有力量的支撐點。

過去他的作品都非常動人地表現出時間感、集體記憶,有著人性魅力。這次的作品則出現了空洞性。當然我理解他創作的初衷,希望探索拓展繪畫的界限,作為其不滿足於自我過去的表現,這點值得欣賞,但放棄了對人性、情感的基本表達,過於形式化地探討繪畫定義,只為尋找拓寬邊界而拓寬,那就會進入一個誤區。

當然他是一個很好的藝術家,討論他可以讓我們比較明確地把這個問題尖銳化,其實這樣的問題在很多藝術家身上還在發生。我希望年輕一代中那些真正具有藝術可能性的藝術家,懂得在觀念與情感之間保持內在張力,而不是為了觀念而觀念,從而失去藝術本真性的那一部分。

水墨熱 遠非那麼樂觀

此外不得不説的是去年的水墨熱。我個人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樂觀。儘管這種熱不能簡單地將其看成是中國民族主義情緒的膨脹,同時也不能完全看成是西方和中國自身投資者在製造一個新的熱點。也許這種種因素都有,它不可能是一個簡單的原因造就的。

我所接觸的大部分水墨藝術家令人失望地過於沾染了江湖習氣。在中國本土官方或商界以及當代藝術領域之間,他們非常聰明地遊走,這導致我對整個水墨藝術家的判斷並不是那麼樂觀。

我們不要去看表面姿態化的東西。在任何年代、時期保持獨立人格都是非常重要的。用聰明的方式遊走江湖,會造成自我藝術的損失,這種損失遠比藝術家自身想像的大得多。

在我寫作、參與策劃及走訪藝術家的過程中,我在不斷調整自己的認識。也許,武藝是這批藝術家中保持了獨立性的一位,他對文人畫的真正精神確實有所承接。

而在相對年輕一代的藝術家中我想説説郝量。他在畫完長卷之後覺得不滿意就銷毀了一半,重新畫,為此將個展推遲了半年。這種自我要求是值得讚賞的。太多中國的藝術家、機構及批評家們都是用姿態化的方式來自我張揚,但其實還是應該在細節之中進行耐心建構。

拍賣 市場紀錄照樣升起

最後不得不提下我不太熟悉的領域:拍賣。去年的藝術市場紀錄照樣升起,類似曾梵志作品過億、劉野創下個人新紀錄,其中也包括郝量。去年他的作品在香港拍賣到了240多萬的位置。我知道四年前郝量的這件作品售出時沒有超過10萬。這是非常快的上升,既印證了水墨熱,又印證了大家對年輕一代藝術家的渴求。但這麼快的上升對於年輕藝術家並非好事。我並不熟悉拍賣領域,但顯而易見,中國收藏基礎最重要的是要建立起這樣一個群體:並非那麼土豪但卻真正看得懂藝術、欣賞藝術並且能夠持久地擁有藝術。

我想強調一點,藝術生態是由藝術創作、藝術批評、藝術機構、展覽、拍賣等一起建立的。目前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要沉著一點。中國發展這麼快速,在這種喧囂、匆忙的狀態下,想要真正建構一個文化性主體,從哪個向度上都需要慢一點,再慢一點。

文\李健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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