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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美信:范曾狀告郭慶詳的背後危機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1-01-04 17:46:25 | 文章來源: 程美信的部落格

文\程美信

畫商郭慶祥在《文匯報》上發表了《藝術家還是要憑作品説話》一文,結果被范曾起訴索賠名譽及精神損失費500萬元人民幣,同為被告的還有《錢,可通神,亦可通筆墨耶》作者和《文匯報》。郭慶祥在文中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他引用范曾的話語,等於將矛頭直指“范曾”,這種含沙射影的文風顯然不合批評的學術規範。不過,郭慶詳指出范曾作品是“複印式的東西”則反映了中國畫的普遍頑癥,絕非范曾的個別現象,單指某一人不免有失公正。此外,書畫市場是縱容中國畫日益風格化、程式化、複製化的氣候勢力,由於藏家和商販限于古玩趣味,至今沿用“以尺論價、唯古是美、因人而貴”傳統陋規,完全無視藝術的創造性價值和當代性意義。中國畫過於強調繼承傳統,導致它變成了一種僵化的古典技藝,即便自成一體者也是自我風格化複製。

范曾的字畫,從技法功力和審美意蘊方面來説,均屬上乘之作,而非郭慶祥説的那麼“一無是處”。在文革結束之初,范曾的人物畫開啟了“傳統復蘇”的旗幟作用,喚起了人們遺忘的傳統審美記憶,與其時中國現代派繪畫興起一樣具有歷史意義,從而打破了“革命美術”教條禁錮。然而,范曾像所有中國畫家一樣,無法走出倣襲古人和自我複製的局限,最終落入千篇一律的套路化創作模式。中國後期文明的萎縮,在美學上已表現得淋漓盡致,那便是審美趣味的單一刻板和文化創造力的枯竭貧瘠。書畫市場至今沿襲了“以尺論價、唯古是美、因人而貴”古玩標準。對於書畫家而言,先要掌握技法,然後是找到一種成熟的風格,它可以是他人的也可以是自己獨創的,接著便可以無限地製作,不論梅蘭竹菊、山水花鳥或人物走獸,絕不會越出觀賞情趣、筆墨技法的狹隘範圍。中國傳統文化的內在僵化,自然決定了書畫市場的俗套胃口。

郭慶祥在文中説“現在有一位經常在電視、報紙上大談哲學國學、古典文學、書畫藝術的所謂的大紅大紫的書畫名家,其實也過度包裝之嫌。這位名家其實才能平平,他的中國畫人物畫,不過是‘連環畫的放大’”。眾所週知,范曾在上個世紀八十年已取得登峰造極的名望,完全沒有必要在今天來包裝自己;他大談哲學國學、古典文學和書畫藝術,雖然不算博學,至少有所專攻,在匠人比比皆是的書畫界,已是“鳳毛麟角”,説他“才能平平”未免有欠厚道。不過,郭慶祥説“他畫來畫去的老子、屈原、謝靈運、蘇東坡、鍾馗、李時珍等幾個古人,都有如複印式的東西。人物造型大同小異”則是不假,因為一名成熟的中國畫家往往處於“背畫”的創作路數,任伯年、黃賓虹、齊白石均不能例外。觀眾和藏家通常只會看重技法表現和筆墨趣味,並不尊重藝術的創造性思想價值以及社會文化意義。郭慶祥和所有書畫商販一樣,離開了這些“複製式的東西”便沒有生意可做,相比之下,范曾的繪畫還算雅致耐看,至少能夠雅俗共賞。

郭慶祥借王九川之名斥責范曾的自我評價:“癡于繪畫,能書,偶為辭章,頗書己懷,好讀書史,略通古今之變”;“畫分九品,……,四品,已成大師,鳳毛歐伯;五品,謂之巨匠,五百年出一位;六品,可稱魔鬼,從未看到。我是坐四望五,以待來日”。 范曾的自我定位為“坐四望五”,即已是大師,還可能是五百年出一位的巨匠。這些話不過是畫家“忘形”之言,雖不可全信,但卻能包容,如達利等人一向“天才”自居,藝術家自以為是是一種自我激勵,切不可斤斤計較。中國近、現、當代根本就沒有真正的藝術大師,更別説五百年出一位的巨匠,全然在拾古人或洋人之牙慧的匠人。當前中國書畫界則是“要技術沒有技術、要思想沒有思想”,再高的市場“天價”也不能改變這一嚴峻事實。

同被范曾列為被告的謝春彥,他在《錢,可通神,亦可通筆墨耶》文中更是挖苦之能事,根本不算是什麼嚴肅的藝術批評,既迂腐而又酸腐。他説:“還是以賣得火,吹得火,勢得牛的范三官人為例,那種仗勢霸氣,硬而實軟,華而不實,稀缺內養,呆板顢頇的筆致,貌似清雅的俗綠惡青,摻了些墨抑或石綠的冷赭膚色,手與足的結構亦並不合理協調的搭配,哪還有什麼好靈魂在耶!其粗俗豈止‘風骨’,豈止‘氣勢’,豈止‘年年把舊帽端出’,那筆與墨恐怕在通俗之外就尋不得多少陽春白雪了。此真為賣得火、狂得大而導致錢通筆墨的失敗之最標準意義上的實例矣。嗚呼哀哉,筆墨一經錢之通,非但精妙損失乾淨,元氣既無,在技術層面的筆墨也就大告而不妙了。”中國畫的評判標準始終是“筆墨”、“風骨”的陳詞濫調,歷代文人如此,今日范曾和謝春彥仍在老調重彈。老實説,中國文人面對權貴勢力,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靈魂“風骨”。中國畫的套路化的筆墨情趣,不光反映了藝術創造力的內在枯竭,還表明瞭整個社會文化的守舊沒落,否則那種“複製式的東西”就不會充當“天價”藝術品。

當年郭慶祥以4000元一平尺成批買下范曾作品,隨後便轉手拋出,換到今天是19萬元一平尺。明眼人一定清楚,范曾在08年之前一直受官方特殊“關照”,它構成投機者的心頭之患,這便是郭慶祥拋手的主要因素,而不是出於“複製式的東西”,否則他便不會涉足書畫買賣,因為中國畫的程式化創作模式已不止一朝一日,更不是范曾一人。吊詭的是,書畫商販的大發橫財,靠的這種“複製式”的東西,它們最大不同在於觀賞品相的優劣,本質上全是複製古人或自我複製的套路行活。書畫家們之所以要迎合“以尺論價、以古為美、因人而貴”市場胃口,原因是中國炒家和藏家根本不尊重藝術的創造價值、內在思想、社會意義。千篇一律的“複製式”書畫作品,不過充當了貪官洗錢、市儈風雅、奸商行賄、騙子做局的工具需要,這也是中國古代文明衰變的精神根源,簡單地説就是“玩完了”。郭慶祥的憤憤不平,只會在4000元與19萬元一平尺之間尋找心理平衡,否則他就不是中國的字畫商販。可以説,一個字畫商販的藝術趣味,是絕不會越出古玩胃口,強調再多的仁義道德也不能改變其稟性品位。

誠然,范曾起訴郭慶祥是完全不妥,不論的意圖如何,至少他説出了中國畫套路化的普遍通病。其次,作為具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有義務接受人們的質疑與評議,不能人言不利自己便動輒對簿公堂,那樣不僅造成大量社會消耗,同時有損言論自由的包容氛圍。凡是經不起批評與否定的藝術,一味兒地讚美都是不可確立的。藝術家和文化人應當要捍衛言論自由的精神原則,否則藝術就不能擁有自由地表達。對此,媒體對范曾狀告郭慶祥提出批評是合情合理,只是對它的背後危機缺乏洞察,中國畫創作的套路化與藝術品市場的古玩陋習,它們存在一致的共性通病。像郭慶祥這樣的字畫商販,本身就是中國畫創作套路化、市場泡沫化的推波助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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