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這個概念如果放在這個圈子裏的話,應該也算是一個比較深隱的話題吧。我自己也是不太接受,或者説不太希望 成為這個所謂的‘明星’。我都搞不太 明白這個頭銜到底意味著什麼。如果説明星就是大牌兒的話,也不意味著他就能畫得很好。我們這個行業應該還是更多地拿作 品説事兒,我始終覺得藝術家應該是 一個幕後創作者的角色。”
當老師多年的韋嘉似乎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謹慎,尤其是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 “我覺得我沒有在回避這個問題,因為我沒有利用我的作品挖空心思地去討好誰。當然這種創作過程是痛苦的,但卻是自然的,並不是我苦心經營的一個結果。現在 這 個時代,一個人不能再代表整個社會,但是這個世界會出現更多的傑出的人物。我的作品在以後會是我自己的一個人生過程的概括,而這個過程也可以在某種程度 上反 映當時我在的這個社會,這就足夠了。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就像當初我畢業之後選擇從北京又回到四川,或者從版畫轉為架上,這些動機或者念頭都沒有 刻意而為。”
韋嘉説,任何標準在今天都不會是一個那麼有效的評判準則。
一個人的英雄,當然,對於這種敏感話題的感性討論必然是沒有結果也沒有盡頭的,而剛剛結束的香港蘇富比拍場則驗證了,我們對於韋嘉的期望還是值得繼續的。他 的一幅作品拍出了65萬多的價格,貌似想不讓人關注也難。作為最早一批簽約星空間的小藝術家,明 年就是韋嘉和它走過的第五個年頭了。
“因 為星空間當年簽約的時候我沒有畫過一張架上。只是當時和伍勁提起過説我將來會畫架上,因為那時候從畢業到當老師,弄了五年的版畫之後我真的是有些厭倦 了。 當時的環境,可以説基本上沒有所謂的藝術市場,我在簽約之前基本上也是沒有賣過作品的。當時那些畫畫的也很難通過成為職業藝術家的方式來保全自己或 是怎樣,在重慶或者四川這種機會更少。”
小道消息説,現 在四川美院的“英雄”已經由毛焰變成了韋嘉。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會用到“英雄”這個詞-“老大”不是更合適嗎?不,因為韋嘉説他更喜歡“一個人玩兒”。
“我還是喜歡在學校裏面,我永遠都是和一些比我更年輕的人在一起。這種狀態和感覺帶給我的,是藝術創作上潛在的,更多的靈感和刺激。跟學生對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可能是解決自身局限性的一個‘捷徑’,一些細節我也會滲透到作品中去。”
韋嘉作品中的那個永遠“孤單”的小男孩兒似乎説明瞭畫家對“圈子”的厭倦,這也是他從北京回到四川的原因之一。對於喜歡自由的韋嘉來説,北京,似乎是個自 成 一派的‘牢籠’,不被打擾成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圈子裏瀰漫的爾虞我詐、矯揉造作和你情我怨散發出來的,永遠是一種繁華背後的絕望。這絕望帶有一 絲 骯髒,但卻魅力無窮。那種共性強加在個性上的束縛,被聰明的韋嘉以“惹不起,躲得起”的方法,巧妙地跳過了。
“我覺得我所有的作品都在討論這個問題:我們失去的東西永遠比得到的要多。每天,我們都處在一種不確定的,不安全的狀態之中,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沒有 人 能準確預測,對於自己,我們也無權掌握自己的未來。在面對過去的一些傷痛時候的那種情緒,或者那些回憶等等…… 我不認為我畫中的那個男孩兒就是 我,但是我不否認他帶有我的影子。這個人物並非是一個實在的個體,只是一個我表達那種悲觀、惆悵、不確定情緒的載體。”
當我們的歲月不再波瀾,當我們的個人情感不再被時代覆蓋或者忽略,呈現在眼前的,就是無限的,産自回憶的細節。比如《淩晨五點》畫面盡頭的那座淒涼的路 燈, 比如《長空無忌》中,焰火在鏡片中的無力反射,比如《早熟早衰》中那個被扔在角落,捏扁了的可樂罐,比如《照亮夜色無垠》裏的那頂可以暫時阻止悲傷 侵擾的 帳篷,又比如韋嘉在作品中為男孩兒戴上的白色假發。這些本質性的自我表達絕對不是所謂的“卡通風格”能夠簡單定義得了的,彌存在年輕一代中的那種 “人不 老,心已老”的普遍輕度病態的症狀,早已不是普通卡通世界中膚淺的快感可以等值兌換的東西了。
説不清為什麼現 在的人都那麼喜歡“鬱悶”這個詞,也許快樂來得太簡單,又或者,永遠得不到釋放的單純的絕望,是那麼壓得人喘不過氣。
韋嘉前幾年的作品,在淡淡的感傷的情感指導下,還些許存留了,能讓人很容易就解讀出來的那種幽默感,或者瞬間的快樂。韋嘉説其實以前的作品是“蔫兒壞蔫兒 壞的”,這話 不假,看得出其實雙魚座的韋嘉也是扮悶騷的“高手”。但是反觀這兩年,尤其是今 年藝術家創作的一系列作品,包括“白頭到老”系列,“刺菁” 系列,“照亮夜 色無垠”系列等,無疑都披上了一層更加黑暗、內斂、神秘的語境。那種內心的糾結從沒在筆觸上展現得如此直觀和暴力。
過早的成熟似乎不是我們天生就想要的,逆來順受,卻是我們對這個過度向前邁進的社會無奈的投降方式。無數電影和小説提供給我們各種反抗的手段和途徑,無數 的聲音在教唆我們怎樣才能成為時代的英雄。但是“揭竿而起”,在這裡,顯得卻是那麼遙不可及。所以,對於《早熟早衰》中,男孩兒手裏的那把槍,我們不再期 盼它能為男孩兒創造怎樣的豐功 偉績,但卻希望男孩兒不要輕意走火,反而傷了自己才好。這種糾結,似乎不是用簡單平涂的技法就能夠表達得完滿的,所以,在 韋嘉2008年這批新的作品 中, 我們看到了有別於先前的溫吞、渙散或簡單的一種全新的釋放,清淡的哀傷變成了表情痛苦的吶喊;一池夏日的雨中蓮花,也變成了詭異水晶燈下的幾棵枯 木。殘枝 也許並不能代表我們脆弱的心,但是沒有經歷過大時代的我們,卻更迷戀那個詞:傷害。這種有些裂變的“弗洛伊德式切入”,讓韋嘉在尋找“人對現實 的‘異樣’ 感覺”的過程中,變得更有力量。
韋嘉曾在去 年的某飯局上坦言,對於自己畫面抽離出的語言感到格外滿意。而多年脫離了版畫形式上的束縛之後,似乎也讓他找到了真正創作上的出口。他説,那種快感從未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