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拍賣》:您覺得現在畫廊會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去度過這三五年的波動階段? 房方:這行業如今在中國生存還是挺困難的,中國對藝術品感興趣的人群還是很小的。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覺得畫廊開動各種腦筋去讓人們接近藝術和體驗藝術都是應該鼓勵的。而且畫廊這個事業吸引人的地方在於,它沒有一定之規,比如説一定得怎樣,一定不能怎樣。我自己也曾經做過一些這方面的嘗試,而且一個畫廊做什麼事是生效的,做什麼事是無效的,先不要忙於下結論,就是先做了再説,我覺得這個可能是我理解的一種實驗精神吧。 我過去的經營有幸運之處,同時也有不幸。因為我的畫廊太容易就在過去的幾年當中生存下來了,使得我關於畫廊的很多事兒沒有想清楚。比如,對這個行業該怎麼認識,另外還有自己在這個行業當中想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或者想建立一種什麼模式的畫廊?我其實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考慮,也沒有太多學習的機會。在中國經營畫廊,其實沒有太多參照的對象,在未來這段時間要給自己一個嘗試和學習的階段,我覺得對於畫廊這個行業,我過去的認知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包括有很多特別簡單,但是至關重要的話題,到現在依然有探討的空間。比如説一個畫廊要不要收藏作品?如果它收藏作品勢必和收藏家構成一種競爭,那如何避免這種競爭等等。 《收藏·拍賣》:您現在在七棵樹新開的空間,第一個展覽是實驗性很強的展覽,跟現在星空間的風格可能差別也比較大,可以這麼説嗎? 房方:別人怎麼説都是可以的,但關鍵是這和我自己的感受是挺不一樣的。在十年以前我推出與卡通相關的藝術家的時候,這些藝術家是非常實驗性的,所以在我自己內心當中,我覺得自己始終沒有改變,我對藝術的興趣本身也不是賺錢那件事驅動的。當然做畫廊這個職業是需要完成賺錢這個使命的,你要幫助藝術家賣東西,這是你維繫藝術家的職業化生存必須去負擔的義務,但是這並不一定是你做這個事情的目標,我一直以來非常熱衷於去探索當代藝術的一些新的可能性,參與一些新的現象的發生,所以在這件事上我沒有覺得我是轉型或者背離了自己。相反地,如果説我能夠在表面的這種風格和類型上不斷地得到拓寬和延展的話,應該是更加證明了我過去對藝術的選擇,而不是説我背離了我過去的藝術選擇,這個還是希望澄清的。而且對於我曾經經歷過的每個階段的這種藝術上的嘗試,我到現在都還是感覺很親切的。 《收藏·拍賣》:我們有這麼個疑問,您現在在798的星空間的藝術家,還有您接觸到的收藏家,如果要讓他們接受您第二次創業的話會不會有些難度,一個收藏家培養起來可能沒有那麼短的時間,然後您想讓他換一種收藏趣味是不是也不是短期能夠奏效的? 房方:我認為就我接觸的星空間的藏家,他們還是挺懂藝術的。因為他們也希望他們所購買、收藏的這些藝術家是一些能夠不斷地進行自我超越和發展的藝術家,而不是永遠停在原來的風格和模式上。比較有眼光的收藏家是完全可以接受這些改變的,如果他比較尋求自由和獨立的話。當然這種改變更多的還是一些具體的改變,就是內心當中有對藝術的追求或者是熱忱,這個就不是問題。藝術家在探索當中進入不同的階段,進入不同的風格,進入不同的媒介,這些改變對收藏家來講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問題,對藝術家來講,他們也是希望自己能夠有所突破。現在他們雖然看起來已經小有成績,但是非常年輕,30多歲,正處在一個相當富有活力的年齡段。 索卡藝術中心庫存是制勝法寶 《收藏·拍賣》:索卡藝術中心應該也是經歷過不少的調整,就像台灣在1997年經歷的調整,我們想問,在經歷過這麼多風雨後,您的經驗總結有哪些? 蕭富元:我覺得是這樣,我們索卡從1992年開始開畫廊,創了很多的第一。1992年的時候,全台灣都還在做本土油畫的時候,我是第一個做大陸油畫的畫廊。到2001年,我是台灣第一個到大陸來開畫廊的,當時大陸有兩家畫廊,紅門畫廊和四合苑畫廊。2003年我們第一個到南韓去開辦事處,把大陸的藝術家推到南韓,同時把南韓的藝術家介紹到中國。 索卡藝術中心在創立至今的21年當中,也經歷了很多衰退、蕭條、復蘇、繁榮。其實我開畫廊的時候,正是台灣的第一波畫廊快要衰退的時候,雖然也有人繼續在買。剛開始我們是自己培養自己的收藏家。 《收藏·拍賣》:那您當時為什麼會決定去開這麼一家畫廊? 蕭富元:我是1989年到大陸來的,1991年正式開始接觸大陸的藝術家,我在上海油畫雕塑院認識了藝術家俞曉夫,1992年開始把他所有的畫買下來,還和他簽了三年的合約,當時我在想我買了這麼多畫等於是買下了藝術家三年的青春,為什麼我不推薦給台灣的收藏家呢?所以我當時就找了幾家畫廊,希望俞曉夫的畫能夠在他們那邊展覽。但是每一個畫廊都拒絕我,説這個畫不好,不願拿這麼便宜的東西來跟台灣競爭,當時就沒有人願意接下他的展覽。那我就在想,既然沒有人展覽,為什麼我不自己做一個畫廊試試看呢? 1992年已經開始有泡沫了,台南剛好有一家畫廊結束營業,然後我就把它的空間盤下來,所以在1992年的年底我就開始做大陸油畫,就從俞曉夫他們開始。那時非常不容易,因為全台灣都在經營台灣的本土油畫。所以我們當時做畫廊的時候,畫家也罵我,説我拿人家的東西來跟他競爭,畫廊也罵我,説我拿一個這麼便宜的大陸油畫來搗亂。收藏家也罵我,因為他收藏了幾十張、上百張的台灣油畫,我把這麼便宜的大陸油畫拿來,那他這幾百張油畫怎麼辦呢?所以我們辦展覽的時候,就找一些還沒有開始收藏的收藏家。其中有一個收藏家從1992年跟我買畫,到現在,收藏了兩三百張畫,從來沒有賣過一張畫,我們一直在慢慢地培養台灣的這樣的收藏家,剛開始做的時候也很辛苦。 《收藏·拍賣》:那索卡藝術中心是1992年創立,然後經歷了1997年左右的亞洲金融風暴,您當時的處境是怎樣的? 蕭富元:1997年金融風暴剛開始,但是沒有那麼慘。到1999年的時候台灣有兩個比較重要的事情,一個是台中“9·21”大地震,死了好幾千人;一個就是政黨輪替,人心惶惶,台灣藝術市場整體非常不景氣。在2000年的時候,我就覺得台灣這條路再走下去是會有問題的,台灣的市場很小。有時候甚至有一個禮拜都沒有客人走進來,有時候一個月賣不到一張畫,那時候是很慘的。因為我是學經濟的,並且常來往于兩岸,所以發覺到2000年的時候,大陸的經濟已經開始起來。我認為將來大陸一定有一個很大的藝術市場,當時在我們畫廊協會開會的時候,我就邀請很多畫廊一起來大陸開畫廊,1999年的時候我也召集了一批台灣的畫廊來參加中國國際藝術博覽會,但是那一次來展覽的畫廊一張作品都沒有賣掉,所以我找他們來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人要來,而且好朋友還勸我説不要去了,我去會很危險。 《收藏·拍賣》:那段時間在台灣的畫廊,是怎麼度過這一段時間的? 蕭富元:我覺得台灣畫廊其實有一個特點,就是規模不是很大,市場非常好的時候它賺不了什麼大錢,但是市場不好的時候,它也虧不了什麼大錢。你會發現台灣有很多畫廊都是一個老闆請一個員工,是個體戶在經營,它比較容易過活嘛。還有台灣每個畫廊都有幾個固定的客戶,台灣的醫生就不受經濟的影響,因為看病的人還是要看病。上世紀90年代初,畫廊的最大買家來源是醫師、建築師、律師,台灣稱為“三師”。從1997年慢慢地有一些企業家、房地産商介入。 《收藏·拍賣》:所以説當時您來大陸這邊發展,應該是想有一個既能規避台灣當時的風險,又能開闢新的市場的規劃嗎? 蕭富元:因為我研究發現很多世界的藝術市場都是由經濟來帶動的。去非洲絕對沒有藝術市場,去朝鮮那邊也沒有。比如説以前在這裡開畫廊,像四合苑畫廊、紅門畫廊,他們雖然在大陸開畫廊,但是他們也是賣給外國的買家。但是我在北京開畫廊的時候,我想賣給北京的當地人,如果想賣回台灣,我直接在台灣開就好了。所以我主要是攻大陸的市場。 《收藏·拍賣》:當時,在大陸幾乎沒有市場,台灣經濟又不景氣,同時在兩個地方開設畫廊的壓力會不會很大? 蕭富元:剛開的時候,北京完全沒什麼買家。我們會培養幾個買家,但是只是零星地買一些東西。所以那時候我們基本上都拿台灣的錢過來貼補大陸的畫廊。那時候也特苦,我記得我來大陸的時候,租一個房子才1000塊人民幣,那個房子破舊得不得了,然後坐公交還要倒幾輛車,有時候趕時間坐計程車,還不敢坐到目的地,因為再過去就要跳一塊錢了。2003年的下半年開始,就是SARS過後,忽然之間買東西的人就多了。2004年初,我就賣過一張1000萬的畫,現在聽説這張畫已經出到兩億。 《收藏·拍賣》:聽您的講述,我們感覺好像這些波動對您的影響不是特別的大,是這個意思嗎?蕭富元:我們也沒有特別地感受到會發生危機或者是怎麼樣。主要是因為我們自己有庫存。現在我可以不進任何東西,我賣我自己的東西就好了,一年只要賣一兩張就可以維持我的畫廊。比如我把收藏的朱德群作品賣一張,起碼有四五百萬,我就能維持一兩年。然後我再賣一張林風眠作品,就又能維持一兩年。我有1000張庫存作品,所以壓力不是很大。 我覺得畫廊要做得好,有一項很重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的庫存,當然眼光要獨到。1994年上海的老房子拆遷,並開始大力地開發建設。那時候有很多的古董、老畫還有傢具就擺在路邊賣。然後有一些上海話稱為“鏟地皮”的人會去買,然後我們再去買。當時我只選擇油畫,因為我比較了解油畫,從1994年到1996年的時候我買了很多油畫。因為早期的上海是一個非常繁榮的地方,所以藝術家都集中在上海,包括林風眠、劉海粟、關良、徐悲鴻、吳作人等等這些人都有很多畫留在上海。 1994年我們已經做畫廊做了兩三年,已經稍微有一些資金,我們就買了幾百張的老畫,這是我們很大的一筆資産。還有以前我們做藝術家是全買斷的,比如説我經營俞曉夫,我可能買下他10張畫,賣掉五六張,然後剩下的我就庫存了。所以一直累積到現在,才有了1000多張的庫存。 一個畫廊如果沒有庫存,單靠買賣來維持生活,能維持平常的開銷已經是不錯了。所以你看在台灣最好的畫廊每一家都有庫存。但是你的庫存也要對,庫存不對的話就有問題,到時候這批東西變得沒有價值了。台灣也有一個畫廊,他自己手上有一萬件作品,但是全部沒有用。他是怎麼買的呢?他當時就到大陸內地,因為內地的畫非常便宜,他去找每個美術學院的副教授以上的老師,一張畫都幾百塊錢,他就一直買,買了幾千張,上萬張,結果這批畫到最後也沒有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