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東方藝術中心進行的這場名為《觀看之道》的講座,來自台灣的攝影家阮義忠講的並非嚴謹的治學之道,也不是玄妙的藝術理論,而是用20余張黑白影像串起的躲在攝影背後的故事,這些故事原本被鏡頭的方寸所遮蔽和局限,經過阮義忠感性的講述,有限的黑白世界突然延展了開去,而人性中溫暖、真誠的一面漸漸鋪陳開來。
對阮義忠來説,無論與這個時代遭遇什麼,他都選擇見證時代的光輝而不是陰霾,只有那樣才會帶給未來希望。他相信每一個人都有慈悲的心,所以,他相信每次拍照都是在擦亮一次人性的光輝。
來聽講座的聽眾各個年齡段都有,從青年到中老年,幾乎把東方藝術中心的演奏廳坐滿,講座開始前的那段短短的閒暇,許多人拿著十餘年前阮義忠編撰出版的《當代攝影大師——20位人性見證人》來要阮義忠簽名。這本洋溢著人文關懷和人道主義精神的攝影書,曾經在當年啟蒙和影響了一代中國報道攝影師,加速喚醒了紀實攝影對於真相的深刻尊敬,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成為眾多攝影愛好者的啟蒙教育讀物。
“會用鏡頭看人本身已經動情了,會用相機拍照本身已經用心了。”阮義忠從始至終強調的都是——用心。
沒有遇到攝影,
我是一個自私的藝術家
“如果沒有遇到攝影,我會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文化人、藝術家。” 逃離,是阮義忠少年時期時時刻刻縈繞于胸的主題,他曾是那麼堅定地要擺脫一成不變的農夫生活,成為一個知識分子。阮義忠出生於宜蘭,“小時候一直覺得土地會把人釘死,做木匠就三代都是木匠,種地就三代都種地。”唸書也許是惟一脫離的途徑,沉浸在書本文字締造出的場景中,那些高於現實的文字為年少的阮義忠勾勒出了一個完全不能與土地溝通的世界。但,多年的逃避之後,他卻又如此深情地凝望著故土和自己的鄉親,同期在愛普生影藝坊舉行的由復旦大學教授顧錚策劃的《鄉親——阮義忠私房照》攝影展上,我們第一次看到了阮義忠用正方形構圖的120中畫幅相機拍下的那些陌生卻又熟悉的“鄉親”。“我所有的作品,都像是在回家路上的一步步腳印。”
“在攝影之前我只看到自己——寫小説就要寫存在主義,畫畫就要畫抽象畫,我並沒有看到別人。而攝影讓我強迫自己仔細觀看眼前的一切,努力思考如何才能對眼前的陌生人有感覺。好久好久之後,我才明白,‘看’與‘用心地看’是不同的。以前的我對週遭的一切視而不見,拿著相機的我卻開始探討事件背後的意義。那些人為何笑、為何傷心?為何如此優雅,又為何如此不堪?拿起相機要體會一下你所拍攝的東西到底與你有什麼關係,攝影就是一門‘看’的藝術、‘看’的哲學。”要真正進入攝影的世界,就要學會怎麼“看”。
阮義忠堅持影像中的節奏,認為他的照片中不該出現的東西就不會出現,但該出現的就要達到某種和諧。正如他所説,攝影于自己是為了肯定而不是批判。“攝影不是暴露不好的東西,而是一種對好的肯定。”《台北謠言》系列中都市的真真假假並不是批判而是對台灣巨變生出的感慨,攝影本身就有選擇性,題材的選擇,體現的就是攝影的價值判斷。“我要把自己堅信的人生價值,將稍縱即逝的瞬間,以最有力的形式化為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