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恕:老一輩音樂人也需要發出他們的聲音

時間: 2016-08-15 09:41:41 | 來源: 第一財經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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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楚新EP《不在繩子上的珍珠》選擇和老友張培仁、賈敏恕合作

張楚新EP《不在繩子上的珍珠》選擇和老友張培仁、賈敏恕合作

2016年7月,暌違多年的張楚推出EP《不在繩子上的珍珠》。出乎人意料的是,這個一度憤怒、堅持獨立的音樂老少年,這次竟選擇與20多年前的老友張培仁和賈敏恕合作,呈現自己沉澱已久的新作。

“環境的變化自然不必説,但我們的初心都沒有改。”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專訪時,滿頭白髮的賈敏恕談及與老友張楚的再度合作,笑意沿著眼角的紋路爬上來,裏面藏著九十年代初中國搖滾樂野蠻生長時的少年意氣。“其實我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經過了幾十年,你認識的很多人都還在做同樣的事情,我們也會一路往下做,來幫助音樂人,再創造一些更好的環境。”賈敏恕説,雖然頭髮花白,但依舊初心不改。

談及音樂製作人賈敏恕,人們總將他的名字和五月天、林憶蓮、莫文蔚這些流行音樂領軍人物聯繫起來,然而,更多的音樂愛好者則會第一時間想起唐朝樂隊、中國火、魔岩唱片。十月,第三屆簡單生活節將重返上海,這個從台灣移植到上海並獲得新生命的音樂節,是賈敏恕和張培仁的心血之作。這位入行30餘年的音樂人,見證了中國獨立音樂的盛衰,也在時代的洪流中,為優秀的音樂和音樂創作者書寫新的可能。

“在我這個年紀,很難用簡單的‘喜歡’來看待音樂。”作為30餘年音樂之路的見證者,亦是被時代洪流裹挾的一員,面對音樂,賈敏恕依然有著最初的虔誠,同時又多了幾分難以言説的使命感。“我會去關注新的音樂和創作人,看他們以怎樣的方式呈現最為自然”,而他相信,每個時代都有屬於自己的音符。音符之間,凝結一群人的青春和夢想,時隔多年依舊擲地有聲。

 魔岩三傑、唐朝樂隊上《號外》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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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青年

雖然如今已是著名製作人,賈敏恕的音樂之路最初是從組樂隊開始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華語音樂尚未有獨立音樂的概念誕生,能留在人們記憶中的樂隊也寥寥可數。一隻名叫“青年”的樂隊悄然誕生於台灣。六個20多歲的少年,背起吉他,奏出名叫《青年》的聲音。

“那個時候我們聽70年代的搖滾樂、藍調、披頭士、Bob Dylan、Leonard Cohen,以及垮掉的一代那些詩人……這些都是我們年輕時候的必修課。”提起年輕時候聽的音樂,賈敏恕説,“我們那個時候資訊很封閉。那個年代只有黑膠和磁帶,就自己到市面上去找,自己去看,研究他們為什麼會寫這些歌詞,進而研究當時的社會環境。”賈敏恕的初中到高中時期,也正值台灣民歌運動發展高峰。他會關注,也會從中做文化的對比,與那些令人激動的國外傳奇兩兩相照,“站在全球的高度看,每個地區的原創音樂都會與環境、當地狀況有很鮮明的關係。”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青年樂隊應運而生。

樂隊成立時,賈敏恕剛剛20齣頭。從吉他琴弦間流淌而出的,竟不是少男少女的懵懂情愛,而是帶著胸懷天下的豪氣,試圖扛起一代青年的命運。“撥開那層層的狼煙/傾聽那怒吼的十萬青年……飛躍那浩瀚大海/四處翱翔”,同名專輯《青年》中,壯懷激烈的歌詞俯拾即是。對於賈敏恕而言,這不過是他們對自身命運最直觀的感受與思考。“每個音樂人創作的背景和環境都有很大的關係。我出生於眷村,看到的是整個華人歷史,以及整個大環境的變化。當時所接觸到的人是什麼樣的心情和狀態,我就直觀地去描寫。”

30餘年過去,青年樂隊隨著當年成員們的相繼入伍而畫上句號,那張誕生於80年代的《青年》也進入歷史。如今台灣獨立音樂蓬勃發展,新樂隊層出不窮。“我希望每一個時代的年輕人都能在他們那個時代真實地創作。”賈敏恕説。無論是草東沒有派對這樣描繪生活的荒誕與哀愁,還是昏鴉樂隊以寓言式的晦澀筆觸來返照盤根錯節的人事物,新一代的音樂人或許沒有了對於家國的憂慮和廣闊的情懷,卻帶著獨屬於這個時代的鮮明烙印。賈敏恕説,每一個創作者的自我表達,都是時代的一個切面。

“老一輩的音樂人應該也需要發出他們的聲音。比如現在的張楚,他是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自己與時代的關係。他認為什麼是永恒的,什麼樣是他願意追求的美好。借由他的經歷去描繪這個時代,一切就會很美好。”

 10月,賈敏恕和張培仁舉辦的簡單生活節將第三次在上海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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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從未唱完

“事隔多年以後我再看看當時的那些作品,才有了不同的感受,它不只是在當時出版品中的美術元素而已,而是在我的年輕歲月中,和一幫哥們兒,懷抱著理想,放膽地各自表述,在工作中同歡同悲,在混亂中一起成長的記錄。”2015年,攝影師高原的影集《把青春唱完》姍姍來遲。翻過唐朝、魔岩三傑、崔健、高旗的青春歲月,賈敏恕在影集的開頭寫下了這樣的感慨。

90年代初,賈敏恕和好友張培仁一路北上,在北京停下腳步。那個時候的他們或許不會想到,一段中國音樂新歷史正在被創造,而他們是其中兩個重要的注腳。高原的鏡頭凝固了那時標準搖滾青年們的樣貌與生活。張楚還是個害羞的少年人,朋友聚會,他也極少説話,就抱起吉他説,“我給你們唱兩句,你們聽聽”。而唐朝樂隊手中,還只有兩首半的歌曲小樣。“如果我不來,我可能就沒法聽到這些小樣,不會知道這些朋友在怎樣創作。但我來了,美好的事情就有可能發生。好的作品就有可能留下來,因為會真正的交流,一起追逐夢想。”賈敏恕説,是朋友間真誠地相處和交流,讓一切成為可能。

唐朝樂隊那張載入史冊的同名專輯,也就在這樣的氛圍中逐漸成型。賈敏恕擔任製作人,卻並不按照當時唱片公司的流程按部就班做事。“我們參照一些國外的故事和報道,知道那個環境是産生什麼樣的音樂,怎麼産生音樂,然後怎樣再往前走一步。”摒棄了唱片公司流水線式收歌、打造藝人的方式,“我們那時候很創新。一起去做小樣的采收、排練,以及製作前期的工作。那個時候我們進了棚,就把棚佈置成我們覺得最適合的工作狀態、樣貌,挺好玩的。”

45天后,《唐朝》橫空出世。“菊花古劍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囂的亭院/異族在日壇膜拜古人月亮/開元盛世令人神往”。酒入豪腸,唐朝歌曲中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壯闊得讓人熱血升騰。神與形,都與賈敏恕少年時的那張《青年》微妙互文。“大概是因為我們臭味相投”,賈敏恕哈哈一笑,“我們都是六十年代生人,大家想的東西都會比較多比較大。那個時候我們都希望自己的音樂有自己的表達和話語,更有自己所受的養分。”

中國火、黑豹、竇唯、張楚、何勇、唐朝……這些曾經年輕的名字,如今成為了年輕人口口相傳的活傳奇,而對於賈敏恕來説,他的征途尚未結束。在音樂産業被網際網路改變了生態,唱片公司原本的體制難以為繼,賈敏恕和張培仁用“街聲”這個線上平臺,為獨立音樂人搭建了一個展示自己的平臺。優秀的音樂本身,也由此獲得了喘息和生長的空間。

如今,賈敏恕和張培仁舉辦的簡單生活節已在台灣走到第十個年頭,也將第三次在上海綻放。這個舞臺上,曾經出現過林憶蓮、周華健、蘇打綠,這樣早已讓人耳熟能詳的名字,也會出現草東沒有派對、hush這樣冉冉升起的新秀。如今的賈敏恕,早已過了用“喜歡”來評判音樂的年紀。“凡存在必合理。我會去投射,看他們以怎樣的方式呈現最自然。我也會關注很多不同形態的音樂,用更廣闊關注的角度,而不是私人的喜歡。‘喜歡’這種狀態太小,不足以概括和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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