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雕塑家許鴻飛包括手錶、墨鏡、皮帶、香水、絲巾在內的“肥女人”藝術衍生品在米蘭的義大利媒體協會中心總部發佈,引發了人們對藝術衍生品發展狀況的高度關注。
數據顯示,內地藝術衍生品産值超過500萬元人民幣的博物館僅有北京故宮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館兩家,與英國泰特美術館商店年銷售額3億~5億元人民幣、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年銷售額5億~7億元人民幣相比,似乎內地的藝術衍生品市場有著廣闊的生長空間。然而,路該怎麼走?卻值得深思。
藝術與生活割裂
難有創意衍生品
從國外的經驗看,衍生品是藝術品價值再拓展的一條很好的渠道,但為什麼內地的藝術衍生品市場至今仍處於不溫不火狀態?許鴻飛認為,這跟藝術家本身大有關係。
“要讓藝術衍生品風靡社會,藝術家本身也應該是生活家。國外的藝術家,常常能將藝術和生活融合到一起,因此開創出具有審美價值和收藏價值的衍生品。內地的藝術家大多只為藝術而藝術,沒將生活融進作品,也沒有將藝術融進生活,生活與藝術割裂開來,因此很難帶動起一種生活、時尚的潮流。如果中國的藝術家都很有生活氣息,很有個人品味,肯定會將更多時間投入到藝術衍生品的開拓中,做出有創意的産品。”
許鴻飛告訴記者,他的這一系列藝術衍生品,就跟他的個人生活息息相關。他自己本身就很喜歡手錶、香水,走到世界各地,總要看看不同風格的手錶;無論到哪個國家,也都會買回一箱香水,喜歡聞不同的香型,研究各種品牌的包裝設計,探討瓶子的風格與香型之間的關係,這樣漸漸産生了做“肥女人”藝術衍生品的念頭。
而在中國美協副主席、廣東省文聯主席、廣東省美協主席許欽松看來,內地藝術衍生品市場潛力未被很好開發,是因為大多數藝術家還沒想清楚。“藝術衍生品的開發,必須得到創作者授權。但現在智慧財産權方面的規定還不甚明瞭,如何委託、落實都不太順暢,所以藝術家們都比較謹慎;另外,很多設計師對這一方面重視程度不夠,沒有認識到藝術品與産品之間可以完美結合,推動力度不夠。就説我自己吧,目前也有少量作品運用到茶具、絲巾設計中,但還只是蜻蜓點水式的嘗試,尚未進行深入挖掘。我想,要真正做好藝術衍生品,必須要有整體構思,要對品牌進行深入系統的考察,委託專業的設計師來做才行。”
今日美術館館長高鵬則從消費者的角度進行了比較分析,在他看來,西方人購買藝術衍生品,是因為原作本身雖然難以得到,但他們認為通過購買衍生品,也可以與自己喜歡的藝術家發生關係。這就有如他們購買奢侈品,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炫富或裝點門面,而是要跟這一品牌的文化理念獲得對接。而由於我們的藝術品市場尚未成熟,大家還沒有形成與藝術家建立某種關係的心理認同,因此總要問,為什麼一件産品印上某個作品的圖案,就要比普通的産品貴那麼多?
市場潛力可期待 但前景難預測
內地藝術衍生品的價位普遍偏高,在高鵬看來,其實也跟公眾的不認同形成了一種因果關係。“如果公眾都很願意購買藝術衍生品,生産成本自然就會大大降低,大家也就能以更低的價格買到心儀的衍生品。像國外的美術館,以他們的收入水準來衡量,藝術衍生品的價位並不高,一般工薪階層都能買得起。現在的問題是,內地很多藝術衍生品雖然做得不錯,但由於量不夠大,單價必然就會比較高;單價一高,又導致公眾望而卻步,因此,陷入一個比較被動的迴圈中。”
因此,高鵬認為,美育非常重要——只有當整個社會的普遍審美追求達到一定程度,相關的藝術産業才會有依託,才能真正形成。“當人們真正願意、嚮往跟藝術家發生關係,而不是單純將衍生品當成一個功能性的杯子時,市場就會日漸成熟。”
像台北故宮博物院文創産業的年銷售額已經達7億元新台幣,曾在中國台灣考察過一年的高鵬就認為這得益於台灣地區的美術基礎教育起步比較早,做得比較好,人們對藝術、對藝術家的認可度很高,因此,社會對藝術衍生品的接受度也高。“另外,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幾任院長都是博物館界的行銷專家,他們非常清楚如何用行銷的方式來推廣藝術。受眾的相對成熟和管理者的前瞻意識,都使得台北故宮博物院在這方面大有作為。”
所以,儘管一直有報道稱內地的藝術衍生品具有非常可觀的市場潛力,但什麼時間才能真正被挖掘出來,高鵬覺得難以預測,現在能做的是努力進行教育、鋪墊。“就像網購一樣,這幾年出現了井噴式的爆發,但之前各家電商都做了近十年的準備。藝術衍生品也一樣,推動這一産業發展的工作要努力去做,唯有通過持之以恒的教育,市場才會成熟,才能呈現良性發展。”
作品要跟設計對接
除此之外,另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是,是不是所有藝術家的作品都可以完美衍生,獲得社會認可?
許鴻飛認為,只有藝術家的作品已經獲得了較高的知名度,擁有廣泛的社會接受面,這樣帶出來的衍生品才能被普遍認可,並逐步走向産業化。如果藝術家沒任何名氣,即使衍生品用土豪金來做,估計也很難産生什麼影響。
許欽松則談到,藝術衍生品有其選擇性,並非所有作品都能拿來衍生,譬如有的作品主題過於嚴肅,本身就難以被再創作。而有的作品色彩構圖引人注目,做衍生品就相當合適。另外,許欽松還強調,用於衍生的作品通常具有一定的經典性。消費者是帶著對原作的特定感情來購買衍生品的,因此經典作品才更有轉化的可能。像英國國家美術館收藏的梵谷作品《向日葵》,就被廣泛運用於茶杯、雨傘、旅行袋或服裝上,人們是懷著對該作品的敬仰、喜愛來購買其衍生品的。
同時,許欽松認為,衍生也是再生的過程,必須有設計理念在其中,這是最本質的要求。“作品一定要跟設計有接入口,衍生品能達到將藝術元素放大的效果才可以,不能隨便從一張作品中抽取某個部分,就拿去做所謂的衍生。”因此,他不太認可那種將作品進行批量倣真複製的衍生法。“絲網印刷對擴大作品銷售確實有好處,很多人買不到原作,會覺得擁有一張複製品也不錯,這麼做迎合了普通老百姓的消費需求。但優秀的作品因其稀缺性,人們總會帶著仰望的目光來看待它,就像蒙娜麗莎一樣,人們涌到盧浮宮去,就是為了一睹原作所散發出來的動人氣息,如果其高倣品隨處可見,那作品的含金量就會被稀釋,人們很難再帶著崇敬的心情去欣賞它。這就像在劇院裏欣賞芭蕾舞,特定的場景下給人帶來一種高雅的享受,如果為了讓更多人都能看到芭蕾舞,將其放置於廣場上表演,效果就失之千里了。”
許鴻飛也認為,真正的衍生品必須以原作為依託又別開生面,在設計上達到一定的高度,並配以完美的工藝。“有的雕塑家將原作縮小了批量賣,以為這就是藝術衍生品,實際上是‘誤入歧途’。本來雕塑作品十件以內都是原作,現在滿街都是小複製品,那不是自己衝擊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