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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藝術代表畫家張曉剛的《三個同志》
朱其
當代藝術的暴跌已經開始，去年賣一二百萬元的畫，現在賣二三十萬元都不稀奇，所謂的“市場價格”只能打一折銷售。這聽起來太誇張，但當初從10萬元不到漲到數百萬元，人人都恨不得是藝術家。
除了價格暴跌之外，當代藝術的形象好像也在暴跌。去年底始，京滬的一些媒體一改對當代藝術的讚揚，轉而批評當代藝術，同時也批評藝術家的商人化。比如帶著墨鏡，攜手漂亮女朋友，身後跟著助手，語言抄襲模倣，氣質越來越像中小企業老闆，還裝出一副老大樣。
一個領域的暴跌，實際上是社會不再為你捧場：一是精神上不為你捧場，二是經濟上不為你捧場。社會在精神上為你捧場有兩種可能：要麼你是這個社會非捧不可的政治、經濟、文化領域權傾一時的人物，要麼你在精神力量方面高於社會其他群體或者讓其他群體覺得敬佩不已。當代藝術這幾年備受社會和媒體關注，主要是後一個原因。
一般而言，中國媒體對現代藝術家的形象認知多是比照梵谷，這個藝術家日子過得連普通白領都不如，但具有權貴們難以企及的精神力量。經過當代藝術的暴富階段，藝術家過得比現在公司的高級主管還舒服，睡睡懶覺，找助手畫畫，一賣就是幾百萬元、幾千萬元，語言是抄襲模倣，還搞得像明星、老闆一樣。對此現象，公眾的不滿也在油然而生。
也許有些藝術家會不高興，難道我應該像梵谷那樣窮才叫偉大藝術家嗎？中國歷史上有些偉大的文人畫家有莊園、三妻四妾甚至還做縣長，大家也沒有對他們的生活享受説三道四過，為什麼唯獨對當代藝術家的形象嘖有煩言：外表和生活方式越來越像商人、高級白領或娛樂明星。當代藝術越來越不讓人同情和敬佩，主要問題還是當代藝術家的學識、社會修煉和藝術境界不能服眾。
從經濟學上説，一件藝術品市場價格的確定是以一定的社會平均勞動盈利為基礎的，如果一件藝術品能賣到1000萬元，那應該是因為別的行業的人不能輕易做到。如果藝術領域成名獲利的難度和風險低於其他行業，又能獲得高於其他行業的暴利，那麼別的行業的人就會轉投藝術行業，藝術品的價格也就必然下跌。
這怎麼理解呢？比如一個房地産老闆覺得做當代藝術比房地産更容易賺錢，智商、情商、意志力的要求低於房地産行業，而且風險低、名利雙收，還能上電視報紙當明星，有美女崇拜，還有學術地位，又不用像做房地産那樣被當做沒有文化的暴發戶和奸商被社會各界天天盯著，這個房地産老闆甚至覺得在社會精神和人文修養上藝術家還不如他，那他一定會選擇做藝術家。確實已經有幾個曾經搞過房地産的老闆做起藝術家來了，比如上海的原弓、成都的陳家剛。
由於當代藝術在知識、道德精神和語言創造上，沒有真正達到高出社會其他行業優秀群體的水準，但收入風險和勞動投入卻遠遠低於其他行業。在這個前提下，當代藝術市場的天價必然不可能長期維持，並且必然要暴跌。這是因為兩大原因：一是如果當代藝術的從業門檻和風險低於其他行業，但盈利率和社會評價遠高於其他行業，勢必促使其他行業的人轉行來做藝術家，最終會降低藝術品市場的平均價格和收入。而從業人員的增多，平均學術水準下降，以及行業的商業化取向，必定也會降低社會對當代藝術的評價。
二是投機價格的漲跌有其慣性，就像噴泉一樣不可阻擋。上漲時，追漲購買藝術品；但一個藝術天價數字接近很多人的峰值預期時，比如價格喊到3000萬元人民幣，原先以50萬元或100萬元購買的投資人一定會拋出去，不久會有人跟著拋，拋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由零星拋售演變成爭先恐後地拋出。
在投機市場上，藝術品只是短期套利的籌碼。籌碼拿在手裏一般三年為一個週期。三年到了是一定要拋的，不然就變成藝術收藏，我們讚揚他還來不及。當代藝術的天價做局，關鍵是坐莊者要有長期維持的保證力。可笑的是，當代藝術市場的一部分做局者，既沒有正派的道義和學術基礎，也沒有黑社會老大擺平大家的本事，老是搞偷偷摸摸的騙局的把戲，騙到什麼時候算什麼時候。這種局和做局者是成不了大事的。有人出來揭發了，就裝出一幅無辜樣子，指責人家你為什麼不守江湖規則；人家為什麼要遵守你的江湖規則，你要人家遵守你的江湖規則，你得有擺平大家的能力，就像香港的社會電影中，老大是不好做的：小弟出了事你要替小弟出頭，小弟沒錢了你要給錢，不然誰認你做老大？
藝術炒作人被金融危機逼得成為將作品放在家裏10年的“收藏家”了。這也是藝術市場為中國暴發戶上的一堂啟蒙課。這個教訓是當代藝術背離自身的價值時，藝術的社會形象和經濟地位是短暫的，泡沫漲得有多快，跌得就有多快！這是世界各國藝術市場的一個共同規律。
所以，當代藝術要擺脫“大家都會做很像當代藝術的當代藝術”，唯有做到別的行業的人在精神上嘆服不已，這種地位才不可撼動，賣到天價才是無可爭議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