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布倫瑞剋日記和德國“藝術小組”
在德國的2002年對我而言仿佛是我人生的一個拐點,從個人的情感經歷直至對繪畫的理解都發生了許許多多的變化,從內在本質和外在狀態,到孤獨無奈和自我懷疑。我的已知經驗已經無法承諾將來的未知。就是在這種狀態下,我開始試圖把過去十年的文字記錄書寫在畫面上,一遍遍的寫下去,每個文字都在調色板上調和著,尋找著變化的文字之下的情感線索和在德國過去十年的生活軌跡。這種回憶般的再次描述,重新點燃了我剛剛熄滅的激情之火。讓我知道了肯定的意義,不僅僅是對過去,也是對現實,更是對未來的執著。
《布倫瑞剋日記》是我藝術生涯的一次重新喘息,它給予了我從完全不同以往的視角觀察一個在陌生的國度如何帶著藝術之夢的好奇,憧憬,失望,徘徊和自我再認識的過程。很多的文字原本是給自己寫的,但在面對畫布的時候它變成我唯一的摯友,任由我啰啰嗦嗦,絮絮叨叨。讓我無限度的發泄,直至我疲倦的在它的面前睡去,進入暫時的美夢之中。
當它完成,當我再次醒來,精神仿佛再一次成長。
我是來到布倫瑞克美術學院留學的第一位大陸學生,這之後陸續又來了部分國內同學,常常喜歡纏在一起,這個“藝術小組”在一起常常談藝術,切廚藝。我買車較早,常常帶著大家集體行動,看展覽和郊遊散步,友情讓心中的寂寞和孤獨感變得淡漠許多,快樂讓求藝的日子變得精彩。雖然後來個奔東西,但大家在一起渡過了難忘而愉快的時光。
《布倫瑞剋日記》 布面綜合 150x120cm 2002年
(五)奔跑在精神的原野
在這個冷風瑟瑟的冬日 ,大腦時常出現短暫的空白。之後,閉上雙目,便又看到那個景色,一個獨自在精神原野中向遠方奔跑的人影,,, 這個原野是一個充滿不安的縱深空間,它隨著目光的移動直插到地平線的另一端。你不可能中止奔跑,除非你已經死去。那些孤獨的精靈在奔跑的腳步聲中搜索著自由的精神,儘管腳下的大地也在風中搖擺沉陷。
有時,在這個流動的時間和空間中,我時常惱悔自己,尚未回顧一眼那些留在沙窩中的足跡,就又毫無顧及地邁向一個未知的未來。這或許已經成為我的慣用方式,從充滿多思的八十年代到對現實焦慮的九十年代直至今日的自我清理,我的目光總是渺視著下一個開端。
那些被時間埋沒的畫作,成為我的這些時間軌跡的唯一證明,它們記錄了我每個時段的生存和精神狀態。我自己似乎亦是無暇回顧,未來的未知不斷刺激著我的神經,令我激動不已。如果我不自己主動連結,過去就會永遠墜落到過去的隧道之中。
“藝術能留下什麼?”這個問題一直在我的大腦裏環繞,藝術家死掉了,那些畫作還留存於世,看到的是它們背後一個人軌跡,如果這是個獨立人格軌跡,就會抓住我的心靈,震撼我,我才會關注那些作品。否則對我而言還有何種意義?
我越來越厭倦談藝術,因為我很久很久沒有看到真正意義的“談論”。到處充滿了吹捧,誇誇其談和商業默契。我亦是常常疲憊的對待藝術,因為幾十年來我一直思考著它,把握著它,同時又被它所折磨。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似乎都和它攪拌在一起。我們常常相互的廝打和玩耍,相互的尊敬和蔑視,它幾乎毀掉我的生活,卻建立了我的精神。一對兒無法分割的冤家。所以還有什麼可談?當我閉目養神之時,眼前出現的不是藝術而還是這個空曠的原野,一個能讓精神釋放的原野,一個讓我獲得短暫自由的原野,一個咆哮出無限孤獨的原野!
我需要這種衝動,這是一個原點,一切皆從這個點引發之後自然引爆。偶發炸出一片偶然。比如,我在繪畫之前,反感一切干擾:草圖,照片,圖式。它們讓我毫無自由可言,讓我變得拘謹,小心,一個可預示的景觀和物象,逼迫我壓抑我,讓我製作它。我不需要這個“真實”的虛假。在我的偶發狀態中常常頻發出一個獨創的現實,內心是一個無盡的源,一個僅屬於我的真實,我的精神世界的原野。我需要的是這個僅存於心的真實。
打開海涅的詩集,一段很令我心動的詩:“正在生長出一種嶄新的類別,毫無修飾矯揉和罪惡之感,她承載著自由的想像,自由的好奇 -----我將為此而為之。”一個沒有修飾矯揉,沒有罪惡之感的自由,是人類共同的追求。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古到今,直到未來。
冬日的陽光無絲毫的暖意卻耀眼的令人眼花,這個冬日出奇的乾燥和寒冷。
2011年冬日于北京團結湖
在內心裏奔跑 布面丙烯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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