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李迪先生,很高興有機會同你談談你和你的作品,那麼就先從"你"開始吧,你是哪一年去德國的?為什麼選擇德國而不是美國或其他國家?
答:最初對我而言,無論德國和美國都是抽象的,也有些神秘感,但沒有一點可以進行比較的感性東西。在離開中國前,德國藝術無論是傳統的還是現代的都或多或少地對我有些影響,比如德國的浪漫主義繪畫,新表現主義,以及那裏後來發生的一些藝術事件象博伊斯這樣的大藝術家及他對後來的影響,當是都還是很吸引我的,特別是八九年在北京由我策劃和參展的"中國表現藝術展"之後,更加強了去德國看一看的念頭,這一去就是九年。
問:你開始去德國是留學嗎?在改變了生活環境的情況下,你又是如何讓你在中國時所從事的藝術工作在德國繼續下去?有否斷裂感?
答:應該説我的藝術創作總是伴隨我的心境和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它是屬於較敏感的那種類型。出國後的文化斷裂感是必然的,也是自然的。所以我並沒有不適的感覺,因為我一直相信,無論怎樣改變環境,我所渴望和希望的那種藝術總會不期而遇地到來,那不是刻意強求的。我從90年初先後在HP.Zimmer教授,Blalla W.Hallmann教授,Walter Dahn教授的工作室學習工作,在學習期間獲得艾伯特基金會三年的藝術獎學金,使我較順利地在95年取得了學位,那以後一直作為藝術家在那裏工作。
問:在德國,你親身體驗了那裏的生活,並研究了曾對你來説是抽象模糊的歐洲傳統和現代藝術,你現在如何看待這些問題?
答:在國內時對歐洲藝術,包括繪畫的興趣,還是停留在對技巧的熱情上,本質上並不很了解。到了歐洲之初總是盡可能地到處跑跑,看了大量的博物館,展覽之後,對傳統藝術漸漸失去了興趣,因為我發現那些黑乎乎有些發黴的東西,本質上同我沒有 任何情感上的溝通,同我眼前的這活生生的世界也相干不多,那些聖經故事也不那麼打動我。相反,那些活鮮鮮的現代藝術或者説新藝術,同我們的生活有著無法回避的關係,這一切讓我清楚了我的位置在那裏。
問:繪畫對你來説仍然是主要的表現語言嗎?
答:當然,但我從來沒有把繪畫看作是我唯一的語言,也不認為繪畫是一種會過時的語言。繪畫的概念一直在被拓寬,被改變,被藝術家作為記錄現實的方便手段,這也正是它能存在下去的原因。任何一直種藝術語言和形式不應該僅僅是技巧問題,也應該是社會的,現實的,個人的。
問:那麼你的作品是屬於那一類的,是否有德國藝術的影響?
答:我一直把記錄自己的感覺和精神狀態作為我的立足點,無論是繪畫還是我的攝影,裝置,錄相"記錄"永遠是一件有意義的事,記錄可以讓看到的,想到的,臆想的,情緒的成為視覺的現實,成為視覺藝術。"病的預感","測試","無題"等作品就是日記或書信式的,這種狀態是高産的,因為它成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平常,自然,真實。不是那種拉開架式在"搞創作"。這類作品我有幾百張。
問:在你的畫面中為什麼還保留著形象,有些還是我們熟悉的藝術史上的形象?
答:繪畫史的發展並非是從具象到抽象,而是從具象到多種多樣。我選擇有形(非寫實)是因為畫面中的形更容易作為一種載體,那種想像加記錄式的繪畫,而非憑空臆造。我在電腦及多媒體作品中所借用了德加作品的"舞女"和我的作品"舞蹈者"的形象結合,是出於兩方面的考慮,一是內容的對話,一是技術上的需要和可行性。
問:藝術風格的形成很重要嗎?
答:對我而言藝術風格是藝術家的風格,這裡即有藝術又有生活,而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樣式。藝術家的心路歷程比他一時的樣式有趣和重要。畢加索給我們的啟發比他的某個時期的作品要大得多。明天會發生什麼誰又知道呢?一切要隨"心"而變。藝術家是中心,藝術形式和語言是藝術思想和生活的"記錄"。
問:感謝你接受我的訪問,最後想請你談談藝術對你最重要的是什麼,或者説你的藝術態度是什麼?
答:不斷地"試驗"不斷地"記錄"。
轉自《世界美術》198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