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芬奇傳世的繪畫僅有14幅,其中9幅目前正在英國國家畫廊集體亮相。一生也許只有一次機會經歷這樣的展覽。如此不同尋常的展覽是如何誕生的?畫廊負責人怎樣才能説動盧浮宮、教廷這等大牌博物館紛紛將畫作從自己墻上搬下來並送到倫敦?
《五個人物研究》(借自英國女王)
《岩間聖母》(英國國家畫廊館藏)
《岩間聖母》(借自法國盧浮宮)
在喬治·瓦薩裏對同時代藝術家的描述中,他記錄了列奧納多·達·芬奇對自己畫畫時總是拖拖拉拉的辯解,達·芬奇説“最天才的人往往幹得最少,但收穫最多。”他本人確實是對這一句話的絕好例證。我們所知,達·芬奇僅僅畫了20幅左右的畫,留存下來的僅有14幅。而其中9幅目前正在英國國家畫廊的展覽中集體亮相。最後一次9幅達·芬奇聚首還要追溯到1939年的米蘭,因此,一生也許只有一次機會經歷這樣的展覽。
如此不同尋常的展覽是如何誕生的?畫廊負責人怎樣才能説動盧浮宮、教廷這等大牌博物館紛紛將畫作從自己墻上搬下來並送到倫敦?英國《衛報》為讀者提供了解答。
這個主意起始於5年前。當時的館長查爾斯·薩馬賴斯·史密斯(Charles Saumarez Smith)就展覽事項與早期義大利藝術部門的策展人盧克·西松(Luke Syson)進行討論。畫廊有一幅達·芬奇作品《岩間聖母》,當時正在修復,但西松立刻想到這幅畫。他建議説,可以聚焦于達·芬奇最富有創作力的時期——為米蘭大公斯福爾扎工作的16年。畫廊方面當然希望一個展覽有完善的學術框架支撐,並且,如果有可能,他們的《岩間聖母》應當是展覽的焦點。討論到這裡,西松的問題不僅是“展覽的目的是什麼?”或“國家畫廊的收藏在達·芬奇全部作品中佔什麼位置?”,甚至還有“借來展品的可能性有多少?”。西松首先致電溫莎堡的馬丁·克萊頓,女王擁有世界上最豐厚的達·芬奇素描稿(大約600幅),而克萊頓是其監管人。在電話中,克萊頓對展覽舉雙手支援,並表示皇家收藏將會熱情借出需要的藏品。
這種非正式的聯繫是大部分展覽的方式。不需要館長或者政府官員交換信件,只是一些互相認識的策展人像聯繫朋友一般互相打一個電話。事實上,藝術世界的上層社會是很小的。比如説,西松和他的同事、英國國家畫廊修復部主管拉裏·基斯(Larry Keith)都是盧浮宮修復《聖母、聖嬰和聖安娜》監督委員會成員。這類關係通常會有所幫助。
當西松和其法國同僚Pierre Delieuvin接洽,他們很快找到了共同的興趣所在。“如果你不問起,自然無所收穫。”西松説。因此,他坐在盧浮宮大皇宮的沙發上,詢問是否可能借出盧浮宮的《岩間聖母》和《漂亮的女鐵匠》。後者毫無理由地籠罩在《蒙娜麗莎》的光芒之下。他得到了肯定的回復,在一番溫和而禮貌的討價還價之後,西松同意英國國家畫廊之後要將《聖母、聖嬰和聖安娜》的手稿借來法國與原畫一起展覽。這一君子協定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西松説,這類商定並不僅僅是物物交易,更是機構之間友善關係和公共學術目標的“自然和有機”合作。
通過教廷,將未完成的《聖傑羅米》借出也採用了類似方式。現在西松已經有一個展覽的大致架構了,不過他的目標是所有達·芬奇米蘭時期的繪畫,其他關鍵畫作可能需要作更大努力。國家畫廊與其他一些機構的交流並非像和盧浮宮、教廷這般常規。他聯繫了波蘭克拉科夫的Czartoryski基金會,俄羅斯聖彼得堡的冬宮,義大利米蘭的安布羅斯畫廊,“試探著與他們交流,看是否有進一步愉快溝通的可能。”
試探獲得了不錯的結果,英國國家畫廊的新館長尼可拉斯·佩尼(Nicholas Penny)和西松作為正式代表週游列國。介紹畫廊的計劃,他們列出了出借展品的好處和壞處,討論畫作是否適合旅行,談論展覽的目標,指出幾幅重要畫作已經同意借展,最後,把一切説明白了,根據西松的説法,他們知道這是一個“很大的請求”。整個過程總共花費了一年時間,但他們終於滿載而歸。最後英國國家畫廊同意向冬宮和安布羅斯出借藏品。
最後,其他借展作品也緊隨而來,英國貝克魯公爵擁有的《紡車邊的聖母》和新發現的私人收藏(顯然是一個財團所有)的《救世主》。西松終於攢夠了達·芬奇米蘭時期的作品。
國家畫廊展開了一系列討論。會議決定,展覽將在塞恩斯伯裏展廳舉行,那裏的展廳尺度適合畫作的尺寸,缺少自然光線,也對素描的展示很理想。同時,會議決定限制參觀者人數,儘管那會失去一部分收入。
西松提議,每個展廳只放一幅達·芬奇畫作,周圍環繞著相關的素描稿和追隨者的作品。然後,他們得決定參觀者應當按照怎樣的路線行進。挂畫的計劃由西松在3年前制定,他使用一個等比例的展廳模型和每幅畫的小尺寸複製品進行調試。
與此同時,國家畫廊的管理層正通過信函,為每一筆借貸獲得正式許可,包括畫框的細節、固定的方式、溫度的範圍,以及如何運送的問題。
決定了哪幅畫挂在哪之後,西松依然有其他事情要忙活。畫廊的教育部門以及標簽部門開始討論文字介紹方面的內容。這是一個重要的議題,一些研究顯示與觀賞畫作相比,畫廊遊客常常花更多時間閱讀標簽。每張圖片傳遞什麼資訊?每間展廳的介紹資訊是什麼?每個音頻和視頻介紹的內容是什麼?
背景墻的顏色依然未定,這通常是在最後時刻才決定下來的。“你需要看到繪畫放在那裏才知道該用什麼顏色映襯。”西松説,他計劃以每幅畫當中的色調作為背景墻的顏色——灰色、黑色、紫色——達·芬奇自己的方式是用灰暗模糊的天空和庭院來映襯人臉。
除了展廳中的呈現,策展人還需要組織目錄圖冊。圖冊是畫廊展示的重要部分,它呈現了展覽中無法深入討論的議題。在展覽之後,也能夠全景記錄下展覽的全貌。
西松、佩尼、畫廊宣傳和市場部門將就其他商業問題進行決策,包括選擇展覽海報——這次選擇的是《抱貂的女人》(Cecilia Gallerani肖像)——以及畫廊商店裏出售的商品。西松説,明信片上可“不能只是漂亮女人”。
一般國家畫廊的展覽持續3個月(也是畫作能保持安全展示的最長時間),也要根據每幅畫作的租期和前後的其他展覽計劃來調整。當畫作抵達倫敦,人們都緊張起來。出借的機構將把畫作和框一起打包起來,用絲綢或者日本紙包裝,保證表面不被摩擦或擠壓。他們將之放入填充、密封、抗震、有微型環境控制的特殊構造的箱子裏。然後低調運送到倫敦。所以你可能在歐洲之星列車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漂亮的女鐵匠》同行。檢查完整個狀況之後,將由英國國家畫廊監管。
整個項目在國家賠償計劃之下,沒有這部分的保險費用支援,沒有任何大型展覽可以完成。畫作當然都是非賣品,不過《抱貂的女人》有2.5億英鎊的保額,而《蒙娜麗莎》的估價是5億英鎊。
挂起畫作花費了2至3周。起初是“挂紙”,將褐色紙張裁成合適大小,並將之挂在合適的位置上,檢查效果,然後再把畫作挂到各自的位置。當英國國家畫廊挂畫組完成了畫作的固定,燈光是最後完成的部分,通常在開幕前最後一個週末。燈光得保證畫作和素描以最好的方式被觀看,不會刺眼、反光,也不能傷害畫作。
當展覽最終準備妥當,在官方正式開幕前還將舉辦媒體預展。最後,距離最初的討論5年之後,公眾終於可以有機會見到這些傳奇畫作,並且,如果西松和英國國家畫廊的計謀成功的話,《岩間聖母》必將引起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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