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沃壤
“大概有十多年沒有見到你了,今日一見,真高興!”大千站在客廳門口,見中國旅英鋼琴家傅聰走近了,笑呵呵地,用手指點著客人。
傅聰搶前一步,雙手扶著老人的胳膊,愉快地回答:“是啊,我們在巴西相識,美國相交,今日又在台灣重逢,真不容易啊!”
老人一邊由傅聰扶著走向客廳,一邊搖搖頭:“哪是巴西相識的喲,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比鋼琴高不了多少,鼻涕橫揩喲。”
傅聰聽了,愉快地笑了起來。這個四十八歲的鋼琴家,哪會知道這個八十四歲的老前輩同他父親的交往哩。張大千在大陸時,與住在上海的傅雷互有往來,自然見過自小就有音樂天分的傅聰。
幾十年一晃而過,再度相見已是1982年5月23日,“大鬍子”老了,“小孩子”已成為聞名遐邇的鋼琴大師。
上午的陽光暖融融的,傅聰和老人並坐在一對沙發上,隨便聊了起來。傅聰打量著這個陳設典雅的客廳。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四壁懸挂的書畫。正中一幅大立軸,是張大千二三十歲自畫像。畫中人一臉黑漆漆的絡腮鬍,烏亮的雙目凝視前方,一股自信軒昂的神采飛出眼外。
右壁上,有一幅曾農髯畫的《梅花圖》。這幅畫並不高明,因為曾農髯晚年才學畫梅花。左壁,是黃公望的《天池石壁》。張大千之所以舍得花重金向琉璃廠國華堂老闆購買,全因為畫上有張善孖的老師傅增湘題的字:“大風堂藏一峰道人天池石壁圖,真跡無上神品。”
“這些畫,是幾天前剛換上的。”老人説道。家人和他的知心朋友都知道,客廳和大畫室四壁的作品經常更換,但是,老人卻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更換的字畫多少要與他常叨念的三個人有關,一個是他的仲兄張善孖,另兩個是他的老師曾農髯和李梅庵。到了晚年,老人經常挂在嘴邊的,就是這三個他極尊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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