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的很多批評不是這樣。目前批評的失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沒有判斷,對於藝術沒有判斷,把市場上走紅的作品大肆吹捧。市場上走紅的東西不等於有藝術的價值,好比一個藏家,儘管他家財萬貫,但不等於他有很好的趣味,尤其對當代藝術來説,不僅是一個視覺判斷的問題,還需要很多知識和各方面的條件,才能對一件藝術作品作出判斷。很多收藏家是按照自己的趣味來收藏,這種趣味實際上是很低級的,所謂寫實畫派的東西很受收藏的歡迎,精細的描繪,色情的暗示,附庸風雅的古典,一直是市場的主流,主要原因都在於它們迎合了收藏的趣味。另一種情況是對權力的迎合,儘管這樣的批評沒什麼價值,但對於收藏卻很有作用,某某畫家位居高官,於是有批評家出來説他是20世紀的最後一座高峰,收藏家趨之若鶩;到21世紀,他退休了,官位沒了,這座高峰也不見了。
官場的權錢交易現象在藝術界比比皆是,關鍵是批評家也在中間穿針引線、推波助瀾。還有一種就是對於沒有成名的藝術家的批評。沒有成名的藝術家他們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在命運的迎頭痛擊下頭破血流,但仍不回頭”,那是一種真正的藝術創造的精神,他們可能被市場接受,也可能不被市場接受,這樣的藝術家在西方很多,中國也有,堅持著自己的創作理想,當然其中也不乏有理想但實踐跟不上的。另一種則是比較普遍的現象,初登門檻的藝術家不是想著自己怎麼畫,而是想著別人怎麼畫,尤其是盯著那些成名的藝術家。年輕人的模倣是不可避免的,但模倣的動機卻大有不同。有些人的模倣是為了最終超越或擺脫模倣的對象,有些人則是為了在市場上擠進一個攤位。
批評是研究問題,批評與當評委、做策劃不是一回事。在當代批評裏面為什麼很多批評家失語?或者説完全陷入了策劃的誤區呢?一個很大的問題是批評家的素養跟不上。素養的缺乏表現在對藝術的把握和對知識的把握。比如説對藝術的把握:當代藝術的形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即使是傳統的藝術也圖像化景觀化了,原來的技巧都成為複製的技巧,都不是原創性的技巧。架上已不是原來的架上,不是面對自然的身心的直接表達,而是通過對自然的複製再來進行第二次複製,這種發展是一個必然的趨勢。其實這是藝術語言上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一個重要的更新,但是很少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畫家非常小心地把它隱藏起來,一個畫家要畫一個人體或是非常寫實的肖像,實際上他是找了一堆美女,在賓館裏面養幾天,拍出各個角度,然後再根據照片進行“複製”。這樣的作品明明是複製的複製,但是我們的批評家不注意這個,不談這個,不了解這個,或者有意地隱藏起來,還把它當成一種原創性的藝術來談。
第二個是當代藝術由於複製性,使藝術的技巧降低到很低的程度,一個三流畫家和一個一流畫家(我説的一流畫家是指畫院的專職畫家或是學院的教授),實際上他們在技術上沒有很大的區別,所以當代藝術在很多人的眼睛裏,因為技術的淡化、弱化或者説消解,實際上也是形式主義的消解,題材的問題就凸現出來,這在年輕畫家裏面體現得更為明顯。這些題材就出現了非常複雜的現象,有一些是我們能夠直接判斷的,直接可以看得出來作品和社會的對應性的聯繫;還有一些是非常隱晦的,比如説他個人的一種狀況,他對於人的性意識、人的命運,以及他對社會的判斷。
這些問題會非常隱晦地在藝術作品中反映出來,批評家對此都要有所把握;西方一些批評家對於種族、性別、性取向、移民、群體生存,包括國際形勢,這些在西方的藝術批評裏都能看到,但在我們的批評中很少見。不是我們的藝術沒有反映,而是我們的很多批評家不懂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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