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中國,物資豐富國力強盛,然而高等學府的入學通知卻依舊是一紙難求。就藝術類而言,每年成千上萬的考生過著獨木橋,希望爭取到八大美院的一個席位。如此高壓之下,很多高中生會自然地考慮出國學習藝術。更何況留洋學藝,對於很多藝術學生來説是一個夢。從上世紀初中國藝術界的元老們紛紛留法學習西洋畫,到當下的旅歐旅美藝術家在世界藝術史上揚名立萬,林風眠、劉海粟、趙無極、陳逸飛、陳丹青、蔡國強等藝術家的名字就像彼岸夢想一樣讓人心動。
然而,在美好憧憬的同時,別忘記,那些大師們不是念完高中就直接出國的,他們大部分在出國之前已經很有名氣了。這不是説應屆高中畢業生不該選擇出國學習藝術,而是應該仔細思考什麼是自己需要和想要學習的。
第一,我認為,如果想學習寫實主義繪畫,那麼你應該留在中國。因為歐美的藝術學校會讓你失望。那裏的老師根本不教與寫實繪畫相關的專業技法,老師看重的是“創造力”、“視覺感染力”等。這會讓很多在中國受過長時間藝術培訓的學生感到不習慣,覺得自己的優勢好像得不到發揮,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才是老師所希望的,更不知道老師希望自己努力的方向是否有意義。我們撇下“意義”這種詞不談,總之,洋老師是不能幫你成就寫實主義大師的夢想的,因為這對於他們來講同樣沒有意義。
第二,如果經濟能力剛剛好能夠出國留學,也不要輕易選擇出國學習純藝。眾所週知,畫板畫布和顏料筆刷是要花錢的,這些都是學費之外的花銷,而且,畫具在國外的價格很高,跟那些made in China的日用品不能比。其實,你去中國的畫材店逛逛,如果你專門只買純進口的畫材,比如英國生産的Winsor Newton之類,就差不多能夠體驗在國外學藝術的材料費了。更不用説做作裝置和影像等作品所需要的材料費用了。
第三,很多家庭出大價錢送孩子留學是為了他們將來在事業上會有更為豐厚的經濟回報,如果抱著這樣的想法,出國學藝術就更要謹慎了。藝術類的就業率在世界任何國家都很低,其實,中國還算好。歐美的藝術家,很多都希望能申請政府的藝術計劃資助金,但是,這錢一般只發放給本國藝術家。另外,和中國一樣,藝術家都希望能夠被畫廊代理,這條路的難易程度可以參考中國的情況。最後,留校任教是絕大部分的藝術類學生都非常嚮往的,但是在國外,藝術類基本沒有“留校”一説。如果幾十年後,你在藝術圈裏混得有頭有臉了,自然有高校請你去任教,否則,基本不可能。
我想,很多同學看到這裡已經開始心懷恨意,覺得我是專門搞破壞的。但是我想説,現實就是現實,以上都是一個藝術學生在踏出國門之前應該知道的。但是我絕對不是心懷叵測,因為我自己也是大洋彼岸的藝術學生,而且我一點沒有“上賊船”的感覺,因為我知道現實情況就是這樣。而且,我下面將講到在海外學習藝術的積極方面,希望大家在認清形勢的前提下更加充滿信心。
首先,我覺得國外的藝術教育很人性化。從入學選拔開始就與中國的“考試”制度有很大區別:作品集雖然有一定的規範要求,但是學校留足了空間發揮你在藝術上的喜好和想像力,而且,想像力是老師評價你的作品最重要因素之一。這就像給準藝術家們插上了一雙翅膀,讓你能夠飛起來,而且是按你自己的方向飛。這種觀念賦予了一個藝術家最基本的素質:自信、自主、敢想、敢做。相比于每天強迫式的靜物素描和靜物色彩的練習,作品集的準備過程要開心多了。
其次,當代藝術與寫實繪畫基本沒什麼關係。為什麼老師不專門教繪畫技法,因為這跟當代藝術的關係不大。而且,如果某同學對寫實繪畫特別感興趣,他一定能通過其他途徑學到。然而訓練藝術家的觀念,和實現這些觀念的手段才是當代藝術教育的關鍵。設想,如果一個畢業生想成為一個在當代能被人記住的藝術家,他成天臨摹達芬奇、魯本斯有用嗎?
再有,純藝學生在國外鮮有留校或者到高校執教的保險鎖,他們如果不願意再讀一年教師執照,然後去當高中美術老師,那麼他們必須面對藝術家所應該面對的生活現實。這樣的現實能夠保證大家在選擇從藝之後心靈純凈,無所顧盼地做藝術,這樣的藝術才是“純”的。
以上拙論均是出自一個在國內和國外的藝術教育體系裏有所體驗的過來人,雖算不上肺腑之言,但也算是有感而發。真心希望它能給有緣人提供幫助,少走彎路。如此,則不枉費筆者盛夏時節伏案奮筆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