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浦家齊
愉快教育不是教育的基本定位，因為任何通向成功的道路都充滿艱辛，學習同樣需要付出艱苦的勞動。但是愉快教育是必要的，這不但因為從來獲得第一流成就的人，都是在自己的領域裏找到了巨大樂趣的人，還因為如果不把教育建築在學生的興趣之上，教育就無法起步。
有人説：“如果一個人能夠在學習中感到快樂，那都是大師級的人物，絕大多數人是不會的，永遠不會的。絕大多數人是不得不學，是為了某種事情去學。我們得要告訴孩子，學習就是一種痛苦的事情，而且犯了錯誤要付出代價的。”這種説法顯然是片面的。如果一個人當學生時“從來就沒有感覺到快樂”，這樣的教育想要取得成功是不可思議的。
學習本身可以成為一種有興趣的活動，因為人可以通過了解未知世界、增長技能而獲得快感。使學習成為學生喜愛的活動，是教育的基本目標之一。從本質上説，其實數理化都不枯燥。教師的任務之一，就是要帶領學生深入到那浩瀚的知識構架之中去探尋輝煌。把貌似枯燥的課程講得生動活潑，是教學的成功；把原本有趣的課程變成了學生沉重的包袱，是教學的失敗。當前應試教育的惡果，就是幾乎把每一門課程都變成了學生的桎梏，把整個學習過程變成了毫無樂趣的煎熬，連全年級最好的學生也無法倖免這種心態。教育應該是開拓民智的事業，但是搞得不好，它也可能加深愚昧。
我們提倡愉快教育，這不是説在課堂上多穿插幾個題外的笑話，或者讓學生做遊戲，而是説要通過對課程本身的開掘，來調動學生的興趣。談笑風生的講課並不都是好的，只有建築在深刻性基礎上的談笑風生才值得稱道。作為學習，不能不付出艱苦的勞動，所以我們不能期望學習的全過程都充滿快樂，但是必須不時地調動學生的興奮點，包括讓大多數基礎較差的學生也獲得成功感。作為健康的教學活動，教育者應該著意營造愉快的氛圍，而不僅僅是讓個別的優秀學生自己去體辨，不能把教學法的簡單化（如題海戰術）視為正當。
許多後來作出了傑出貢獻的人物，是因為受了他某一位老師的影響，甚至是因為某一堂課的某一句話，而確定了人生的走向。一個優秀的教育工作者應該有這樣的魅力。不可否認，只有學習非常努力的學生，才有可能領悟到這種境界。所以，一種高境界的愉快教育，是付出過艱苦的學習代價的少數學生才能體驗的。
娛樂是維護人類身心健康必不可少的環節，即使在物質極度匱乏的原始社會也是如此。當然，要提倡正當的娛樂，提升娛樂的品位。建築大師和教育家梁思成要求學生在看戲的時候關心劇場的設計，在運動場上關心跑道的傾斜度，就是提倡把專家的眼光滲透到娛樂中去。不能容忍對周圍事物熟視無睹的態度，不能對自己的無知心安理得。我們不應該反對娛樂，但是必須反對浪費時間，反對那種無聊的娛樂。青少年可以玩，而且應該盡情地玩，就是説在玩的時候不要給他們壓力。例如在春遊以前可否不要先佈置一篇作文作為任務。要相信只要我們提供了一種寬鬆的氛圍，而又注意表彰那些在活動中體現出較高品位的同學，對其他同學自然會發生導向作用。
如果批評當前的教育對學生是“一味鼓勵，一味讓步，一味追求快樂”，這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事實上應試教育從來也沒有向學生退讓過。學生求知需要付出艱苦的代價，但是教育對每一個受教育者來説，都不能不包含愉快因素。如果説刻苦學習是一味藥，那麼愉快教育也是一味藥，這兩味藥必須配伍使用，才能期望教育的成功。
愉快教育是一種境界，雖然最成功的教育也無法使全體學生都達到最高的境界，但是我們應該要求一部分學生對於學習從總體上找到樂趣，大多數學生則能從一部分課程的學習中找到樂趣。除了個別學生外，絕大多數學生都至少不應該厭惡學習，而學業負擔對全體學生來講都不應該有損於身心健康。提出這樣一個教育指標不但是必要的，而且也是切實可行的。
（作者為上海大學教授）
|
